王磊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屏幕上的代码流如同瀑布般飞速滚过。
代号“回响”，这是林夏在离开天穹网络前，埋下的最后一颗种子，也是最深的一颗。
它伪装成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志清理脚本，潜伏在天穹内部服务器最不起眼的角落。
每个季度自动运行一次，清理着冗余数据，看起来人畜无害。
但每一次运行，它都会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复制一份“optimizeteam”任务调度系统、hR关键人物审批路径以及所有对外协作接口的调用记录，然后将这些加密数据包，藏匿于另一台废弃测试服务器的镜像文件深处。
这只幽灵，林夏原本只打算用它来追踪自己离职后，个人数据是否被非法滥用。
可现在，它成了刺向敌人心脏的最锋利的匕首。
“接入成功！”王磊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夏姐，我正在导出近三个月的全量操作日志……数据量很大！”
进度条在屏幕上缓缓推进，每一秒，都像是从敌人身上剥下的一层皮。
当解压后的文件呈现在众人面前时，连一向冷静的陈晓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事实比她们想象的更加肮脏。
日志清晰地记录着，以赵雅芝为首的“optimizeteam”不仅定期向高层输出精准的“优化名单”，更是通过一家名为“蓝海数据”的第三方咨询公司，将这些涉及员工绩效、薪酬、家庭状况甚至心理评估的敏感数据，打包成“人才资源包”，明码标价地出售给多家猎头公司和风险投资机构。
价格，按照一个冰冷的公式计算：职级x行业影响力系数。
每一个曾经为公司挥洒血汗的打工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被估价、被交易的数字商品。
“找到了！”王磊忽然放大了一段日志记录，“看这里！星辰资本的ApI接口调用记录！时间点和我们遭受第一波水军攻击的时间完全吻合！”
铁证如山。
陈晓舟的调查结果也随即传来，像最后一块拼图，补全了这幅罪恶的画卷：“我查了，天穹网络和一家名为‘正元控股’的集团，去年联合投资了一个AI项目。而‘星辰资本’的几个隐形股东，通过层层股权穿透，最终都指向了‘正元控股’的高管！”
所有人都沉默了，空气中弥漫着愤怒与寒意。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一张由资本、权力和背叛编织而成的巨网，要将她们这些胆敢反抗的“耗材”彻底绞杀。
“夏姐……”李曼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
林夏的目光从冰冷的屏幕上移开，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燃起一种近乎滚烫的战意。
“他们给我们送来了最好的弹药。”她敲了敲桌子，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李曼，策划一场‘数据正义发布会’。”
“发布会？”
“一场只在线上举行的发布会。”林夏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做一个沉浸式的h5网页，主题就叫——‘你的职场贬值率’。”
她迅速阐述了自己的构想：用户只需输入自己所在的行业和年龄，网页就会通过一个简化的算法模型，告诉他，“如果在某家大厂，你的‘优化’风险指数是多少，你的个人数据可能被标价几何。”
而在结果页面的角落，会实时滚动展示那些已经做过脱敏处理的、来自天穹网络后台的真实算法逻辑片段。
这不再是控诉，而是审判。
计划一出，团队内部却出现了短暂的分歧。
“夏姐，这样会不会太刺激他们了？”李曼忧心忡忡，“他们连伪造黑料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出来了，要是把他们逼急了，我怕……”
陈晓舟也从法律角度提出了风险：“虽然我们做了脱敏处理，但这种直接披露内部算法逻辑的行为，依然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很容易被对方反咬一口。”
她们的担忧不无道理。
然而，就在这时，林夏的脑海里，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系统提示：侦测到高关联目标‘赵雅芝’正在起草一份内部文件——《关于加强离职员工不当言论管理的专项治理提案》。】
林夏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她将这条信息投影到共享屏幕上，语气不容置疑：“看到了吗？我们不动手，屠刀就会砍向更多和我们一样的人。我们没有退路。”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最终决定：“h5照常上线。只公布非涉密部分的算法逻辑。但是，在网页底部，给我用最大号的字体加上一句话——‘完整证据链已通过加密渠道，提交至国家人社部劳动监察局匿名举报信箱’。”
这一手，既是威慑，也是护身符。
h5上线的当天，整个互联网都被“你的职场贬值率”刷屏了。
从一线城市的金融精英，到二线城市的程序员，无数打工人怀着或好奇或自嘲的心情点开了那个链接。
当看到那个根据自己年龄和行业算出的、冷冰冰的“贬值率”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卧槽！原来我真的被算过命！”
“妈的，我说我去年绩效明明是A，怎么还是被‘毕业’了，原来是我的‘贬值率’到期了！”
“这已经不是压榨了，这是数字奴隶制！”
愤怒、恐慌、共鸣……积压已久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喷发。
无数用户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自己的结果，并附上了自己在职场中遭遇不公的经历。
“反骨”的账号粉丝数以几何级数暴涨。
各大媒体迅速跟进，《南方人物周刊》更是在当晚发表了一篇名为《当人力资源，沦为数字屠宰场》的深度评论文章，将矛头直指以天穹网络为代表的大厂“优化”文化。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天穹网络的内部。
一篇匿名帖子在职场社交平台爆出：hR部门在h5上线后紧急召开闭门会议，副总裁赵雅芝在会上声色俱厉，要求所有与“optimizeteam”项目相关的人员，立刻、马上、无条件删除所有聊天记录和邮件！
而发帖人不知道的是，这场惊慌失措的会议，从赵雅芝打开电脑的那一刻起，就被林夏提前部署在“幽灵”程序中的屏幕录制模块，完整地捕获了下来。
深夜十一点，万籁俱寂。
林夏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王磊的紧急来电。
“夏姐！赵雅芝刚刚通过堡垒机远程登录了服务器，她想手动清除‘幽灵’的痕迹！”王磊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瓮中捉鳖”的快感，“但她不知道，她的每一次删除指令，本身就会被‘幽灵’当做最高优先级的操作，再次记录下来！”
林夏看着新传回来的日志文件，上面清晰地记录着赵雅芝的登录Ip、操作路径，以及那条徒劳的“rm -rf \/usr\/temp\/clean.log”指令。
她笑了，笑意冰冷而锋利。
是时候了。
她将这几个月来收集的所有证据——“幽灵”导出的操作日志、伪造黑料的证据链、星辰资本的关联证明、hR内部会议的录屏、以及赵雅芝试图销毁证据的最新日志——分门别类地打包成数个加密文件。
然后，她打开加密邮箱，将这些文件，同时发送给了证监会、国家网信办，以及国内十家最具影响力的主流财经媒体的爆料邮箱。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
“你们不是想知道谁在扰乱市场秩序吗？这次，我给你们送个大的。”
点击“发送”的瞬间，一行全新的系统提示，在林夏的视野中缓缓浮现。
【综合威胁等级已由‘高危’降为‘低危’。】
【当前反制计划成功概率：96.7%。】
林夏关掉电脑，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像一片沉默的星海。
而这一次
风暴已经掀起，但似乎，也惊动了更深海域里的庞然大物。
直到第三天，当整个互联网的舆论风暴眼还聚焦在天穹网络的“数字屠宰场”丑闻上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拨通了林夏的私人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男人声音，只说了九个字。
“林夏，看看你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