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叔”却按住侄儿的手,手指在袖中轻轻一掐,随即抬起头,脸上竟挤出几分豁出去的狠劲:“好!既然爷发话,小老儿就陪您赌这一局!”
王老虎大手一挥,命人取来一副新骰子,“规矩简单,比大小,三局两胜!”
第一局,王老虎亲自摇骰,骰子在瓷碗里转得飞快,最后“哐当”一声落定,掀开一看——三个六,豹子!
“哈哈哈!看到没?豹子!你输定了!”王老虎拍着桌子狂笑,身后的打手也跟着起哄。
“丑叔”却面不改色,接过瓷碗,手腕轻轻一抖,骰子在碗中打着旋,声音细得像蚊蚋。待他停手,碗底扣着的三颗骰子,竟是三个一,最小的点数。
“第一局,爷赢了!”王老虎得意地瞥着“丑叔”,“下一局,你若再输,就等着断胳膊吧!”
第二局,“丑叔”先摇,指尖在碗沿轻轻一敲,骰子仿佛有了灵性,转了三圈便稳稳停下。掀开碗,赫然是三个五,又是豹子!
王老虎的笑容僵在脸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把抢过瓷碗,卯足了劲摇晃,待骰子落定,却是两个四一个三,十点。
“第二局,小老儿赢了。”“丑叔”声音依旧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不屑。
王老虎额头冒汗,目光在桌上的金元宝与身后十名虎视眈眈的打手之间打了个转,猛地攥紧拳头,恶狠狠道:“最后一局,赌十万两!老子压上城西那三处宅院!你们输了,就把两条命留下——爷后院的狗,可是饿了好几天了!”
“丑叔”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眼里却无半分波澜,缓缓点头:“好。既是如此大的赌注,还请爷把三处宅院的房契亮出来,摆在这赌桌上,小老儿才敢舍命陪您赌这一局。”
“你他妈少跟老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王老虎被“丑叔”这话戳得火冒三丈,拍着桌子吼道,“谁家出门随身带着房契?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
“爷莫急。”“丑叔”声音依旧平缓,“房契没带也无妨,爷亲笔写张字据,写明以三处宅院作赌,签字画押,也算作数。”
“丑叔”步步紧逼,激的王老虎心头火起,哪里顾得上多想,当即令随从拿来笔墨,当场写下一张十万两银的字据,并签字画押。才将墨迹未干的凭据拍在赌桌上。
末了,王老虎恶狠狠地指着丑叔侄俩:“你这两个丑八怪,就等着喂狗吧。
丑叔却风轻云淡地勾了勾嘴角,拿过赌桌瓷砖。
这一次,两人同时摇骰。
王老虎的骰子刚落,便急不可耐地掀开——三个四,豹子!刚要欢呼,却见“丑叔”缓缓掀开碗,碗中三颗骰子叠在一起,最上面的那颗,正是六点,下面两颗,也全是六点!
“这……这不可能!”王老虎脑袋“嗡”地一声,猛地站起身,面目狰狞地指着“丑叔”吼道,“你出千!”
“出千也配拿爷的银子?”王老虎双目赤红,猛地一脚踹翻赌桌,金元宝滚得满地都是,却没一人敢动。
而那张字据,却被一旁的“丑侄”身手敏捷地捞进了怀里。
王老虎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刀锋指着“丑叔”,声嘶力竭地喝令身后的打手:“给我打!往死里打!敢在聚宝堂耍手段,今日便让你们叔侄俩给狗当点心!”
打手们得了号令,顿时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拳脚带风直取“丑叔”面门。
满堂的赌客都在为丑叔侄俩暗捏一把冷汗的同时,却见那“丑叔”面带微笑,不避不闪,站立不动。反而是那“丑侄”,飞身拦在“丑叔”面前。
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下一刻,那些扑上前的打手们便接二连三地哀嚎着飞了出去。
有的重重撞在厅中立柱上,“咚”的一声闷响,整根立柱都被震得簌簌掉灰;有的直直砸向旁侧赌桌,红木桌腿当即断成两截,桌面翻扣在地,骨牌、骰子混着碟中残羹、杯底碎瓷,哗啦啦撒了满地,瞬间将聚宝堂的喧嚣搅成一片狼藉。
那“丑侄”身形快得只剩道残影,出手却极有分寸。拳脚只落在打手们的关节处,既让他们疼得满地打滚爬不起来,又没伤筋动骨要了性命。
不过瞬息间,十名打手便全瘫在地上惨哼,再无半分刚才的凶戾。
王老虎举着短刀的手僵在半空,刀刃微微发颤,方才那股子“要喂狗”的狠劲,早被冷汗冲得一干二净。盯着眼前这对突然露了身手的丑叔侄,喉结滚了滚,声音发虚:“你……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今夜这赌局是你开的,规矩是你定的。如今你输了,倒诬小老儿出千赖账?”“丑叔”不疾不徐,在一旁的椅上坐了下来,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冷冷道,“听说你王世邦,绰号王老虎,占着是黎州知州大人的小舅子,在黎州横行霸道,欺压百姓,成了黎州头号恶霸,人人敢怒而不敢言。可有此事?”
听“丑叔”提到黎州知州,王老虎顿时壮了胆,后退一步,手里依旧紧握刀柄,刀尖却发虚地指向“丑叔”脚前的地上,作势喝声:“既然你知晓爷是知州的小舅子,你还敢造次?”
“知晓?”“丑叔”嗤笑一声,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叩,声音不大,却让王老虎后颈发寒,“我不仅知晓你是知州大人小舅子,还知晓你去年强占张记粮铺的铺面,上个月逼死欠你利钱的布商老李。更知晓你这三处宅院的房契,原是城郊农户的祖产。这些,你那知州姐夫,怕是都‘不知情’吧?”
每说一桩,王老虎的脸便白一分,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却再不敢往前半步。王老虎没想到,眼前这“丑叔”竟将自己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连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脏事,都被摆到了明面上。
“你……你想怎样?”王老虎的声音彻底没了底气,方才的嚣张跋扈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色厉内荏的惶恐。
“丑叔”抬眼,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王老虎惨白的脸上:“很简单,随小老儿走一趟。”
话音刚落,不待王老虎拒绝,“丑侄”已掠到王老虎的身后,出手点了王老虎的“章门穴”,单手扣住他的后颈衣领,将王老虎拎的双脚离地三寸,与起身来的“丑叔”往聚宝堂的大门外去。
临出门时,“丑叔”向王老虎的打手们留下一句话:“若想要王老虎的性命,带上十万两赎金,到黎谷土地庙来,两日为限。若两日内见不着赎金,就到城西乱葬岗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