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探,她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结,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
“经脉寸断,内腑受创移位,肋骨断了至少三根,其中一根险些刺入肺叶……”她低声念出探查的结果,每说一句,眼神便沉一分。
宋旦的身体状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已经到了油尽灯枯、濒临崩溃的边缘,能撑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何白盯着他毫无生气的面容,眼神晦暗不明,里面交织着挣扎、疑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忍。
“……真是麻烦。”她最终吐出这三个字,带着认命般的懊恼。
她从腰间那个看似普通的锦囊中,取出了最后两粒泛着温润青光的丹药,丹药表面有云纹流转,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她在掌心掂了掂,眼中闪过一丝肉痛。
“最后两粒‘青木生机丹’了,便宜你了。”
她对着昏迷的宋旦说道,语气硬邦邦的,“能不能抓住这线生机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她试图将丹药塞进宋旦嘴里,但昏迷中的宋旦双唇紧闭,牙关紧咬。
何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再无耐心温柔对待,单手伸出,带着点泄愤的力道,用力掐住他的下巴,强行掰开。
“张嘴!”她命令道,尽管知道他听不见。
见宋旦依旧毫无反应,她索性将纤长的手指直接探入他口中。
触碰到温湿的口腔内部,让她眉头皱得更紧,几乎是带着嫌弃,硬生生将两粒丹药塞进了他的喉咙深处。
“咳!咳咳咳……”
丹药滑入咽喉的刺激,让宋旦喉头痉挛,脸色瞬间涨红,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抽搐,差点被噎得背过气去。
“恶心死了。”何白迅速抽回手指,看着指尖沾上的些许唾液,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她用力甩了甩手,然后扯过自己干净的衣角,反复擦拭了好几遍,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洞外日影逐渐西斜,余晖透过藤蔓缝隙,在洞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何白抱膝坐在冰冷的石壁旁,目光却始终落在宋旦身上,盯着他苍白而轮廓分明的侧脸,有些出神。
现如今,经历了虎兽那件事,她也是心有余悸,不敢再轻易外出寻觅野兽。
更何况……她确实不会处理那些血淋淋的生肉,更别提生火烤制了。
渴了,她便独自去往河边,用宽大的树叶小心卷成容器,舀来清澈的河水。
回来後,她会先扶起宋旦,小心翼翼地将水一点点喂给他,观察他是否无恙,确认水质无事後,自己才肯饮用。
饿了,她便只在山洞附近转悠,仔细辨认着采摘一些看起来能食用的野果。
每一次,她都会先掰开一小块,塞进宋旦嘴里,紧张地观察片刻,见他喉结滚动咽下,并无异常反应后,自己才敢食用那些酸涩的果子。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你……”
她一边将一片宽大树叶卷成漏斗状,接着从石缝里缓慢渗出的、相对干净的清水,一边小声嘀咕,语气里充满了怨念,但手上的动作却依旧小心。
她扶起宋旦沉重的头颅,让他靠在自己屈起的膝上,然后将树叶边缘凑近他干裂的嘴唇,让清水缓缓流入他口中。
偶尔有水珠从他嘴角滑落,她会下意识地用袖口去擦,随即又意识到这动作过于亲密,有些懊恼地停下。
日升月落,光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不知具体过了多少时日。
这天清晨,洞内光线微明。
何白照例捏着宋旦的下巴,准备给他喂水。
然而,就在她俯身靠近的瞬间,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已然睁开、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明的眼睛。
“咳咳……”宋旦虚弱地咳了两声,似乎想说话,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何白手猛地一抖,手中卷起的树叶里那半瓢清水,尽数泼洒在宋旦的衣襟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醒……醒来了?”她迅速直起身,语气试图保持平静,却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命还挺硬。”她将手中湿漉漉的树叶往宋旦怀里一扔,动作带着点刻意的疏远,“既然醒了,就自己喝!”
宋旦尝试着动了动,全身如同散架般剧痛。
他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伤处,让他冷汗直冒。
他接过那片树叶,手指微微发抖,勉强捧到唇边,小口啜饮着里面仅存的一点水润湿干渴的喉咙。
何白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站着,清晨微弱的月光混合着曦光从洞口洒进来,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清冷的银边,让她看起来更加难以接近。
此时的何白,经历了分路逃亡、虎兽追杀以及这几日的煎熬,对宋旦早已心生厚厚的芥蒂。
她不再有耐心像从前那样,伪装成不谙世事的柔弱少年,循序渐进地旁敲侧击,探寻她想要的因果秘密。
她决定快刀斩乱麻。
“我问你,”她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山涧寒泉,没有任何铺垫,直截了当,“这一两年来,你可曾遇到过什么超出常理的怪事?或者……得到过什么意想不到的奇缘?”
宋旦心头猛地一跳,觉得眼前的白衣少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捧着树叶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随后他慢慢啜饮着树叶中最后一点水,借此短暂的空隙垂下眼帘,掩饰住眸中瞬间掀起的波澜。
最大的怪事?当然是识海内那座神秘的石碑!
那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屡次绝处逢生、至今还能活着的依仗。
村长临终前反复叮嘱过,这是要带进棺材,对谁都不能吐露半个字的秘密。
“不曾有过。”他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树叶,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就像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听不出丝毫破绽。
“真的?”何白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眸中锐光一闪,突然俯身逼近,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
宋旦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冽的草药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