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却不静。
数十个暗卫在天启城的屋顶上飞来飞去,禁军在皇城中不断巡逻,明明是深黑,却火把却将这漆黑的夜空映的通红。
天启有教坊,坊间三十二阁。
最高的那座楼阁,叫仙人指路台,相传在二十多年前,在台上的桅杆之上不知何人挂上了一壶酒,酒香四溢。
而第二天,那天启教坊三十二阁的主人便离开了这座城,而她每每抚琴的暖阁,也尘封了许久。
东方凌尘依在高台之上,俯瞰天启。
少时他曾偷偷来过一次,那时他爬了好久的台阶,一层一层,一层又一层,直至累到气喘吁吁、小腿抽筋,才站上了这仙人指路台。
彼时华灯初上,站在高台之上,抬头是星光璀璨,低头是灯火辉煌,顿时便觉得那一个时辰的咬牙坚持都是值得的。
可如今,这般高楼,他只需轻轻一跃便能腾空而起,手中拿着天启最好的酒,可眼睛却再无当年的景色。
“一人独坐高台,再好的酒也没了滋味。”一个熟悉的声音忽地传进东方凌尘的耳中,他一转身,看到的却是一个岑亮的光头。
那模样生的比女子还要妖艳的和尚正笑盈盈的朝他抛着媚眼。
“你个花和尚,怎么来了天启先往这教坊司跑,莫不是凡心动了?”东方凌尘随口调侃道。
无心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他半开玩笑的说道:“当年我离开北离时,你我曾经约定,等他日我回北离,你便带我逛一逛这天启的秦楼楚馆,如今倒也应了当初的约定。”
东方凌尘饮了一口酒,戏谑道:“和尚,你若是跳一支舞,绝对比下面教坊司中那些舞娘的舞要好看的多,又何必逛着世俗烟花之地?”
无心嘴角勾了勾,好听的声音在这夜色中更显清亮:“我那罗刹堂三十二秘术没废之前,倒是的确会一门‘天魔舞’的绝技,只可惜你未曾见过。”
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年文士缓缓踏上台阶,口中说道:“相传这天魔舞是西域天魔膝下八女的群舞,是密教不传的邪术,八位魔女共舞时极尽妍态、妖娆至极,常人看一眼便会受蛊惑。如今罗刹堂三十二秘术尽数被毁,叶宗主又自废秘术,世间再无天魔之舞,倒是可惜了。”
“哦?没想到先生也来了,只是先生今日为何没有背那书篓,反而拿了把剑,莫非是来取学生性命的?”东方凌尘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似乎全然未将这名动天下的儒剑仙放在眼中。
谢宣谦虚和:“唉,我是个读书人,怎么能总是喊打喊杀的?我这剑也就是柄普通的剑,杀不得人的。”
“我听闻先生的剑,名‘万卷书’,敢问先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所求为何?”东方凌尘忽然问道。
谢宣毫不犹豫的答道:“不过知行合一尔。”
东方凌尘点了点头,又问:“好一句知行合一,那我既知害我父亲的元凶,为父报仇,那又算不算知行合一?”
谢宣眉心蹙了蹙,点头道:“书中的道理,总是别人的道理,只有自己所悟,才是自己的道理。你心中所想,便是己身所悟,你若认为自己是对的,那便就是对的。”
“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又为何要来拦我!”东方凌尘怒喝一声,一道燃烧着熊熊业火的半身恶鬼法相骤然而出,黑色的劲风吹的无心与谢宣袖袍纷飞。
无心身上金光大闪,而谢宣也是气如流云,二人纷纷以护体真气挡下了东方凌尘身上那狂乱的杀气。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这小子属狗的吗?”无心惊讶道:“好重的鬼气,比我们上次在黄山村时遇到的那个厉鬼初春身上的鬼气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我好像又想起了五年前被这家伙一顿暴揍的经历,不堪回首啊。”
谢宣的眉头皱的极深,他摇头道:“这不是鬼气,这已经是魔气了。往日只在书中见过走火入魔的描述,今天看来,书中所述倒真叫轻描淡写了。”
“儒剑仙可是后悔卷入这个麻烦了?”无心笑着问道。
“他当年毕竟喊过我一声‘先生’,教好学生本就是一个先生该做的事,即便百晓堂那丫头不来寻我,我也会帮忙的。”谢宣从容道。
“那剑仙可知这心魔的破解之法?”无心追问道。
谢宣回忆起之前看过的典籍,点头道:“书上说先断其意识,止其真气......嗯,总结一下,就是打晕再说。”
无心无奈的抚了抚额角:“这书上说了等于没说,他现在这个样子,让我与他斗酒把他灌醉倒还现实点。”
“那你就错了,以他现在的修为,酒水会直接被真气化去,然后随着呼吸排出体外,简而言之,他是喝不醉的。”谢宣轻叹道。
“难怪他的眼圈都黑了,定然是噩梦缠身睡不好觉,那便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吧。”无心说罢,脚下运起神足通,抡起沙包大的拳头便朝着东方凌尘砸去。
这一拳在即将触碰到东方凌尘之时,真气在他的拳风中凝聚,一个巨大的拳影伴随着天崩地裂之势锤了过来。
东方凌尘血红的眼眸中亮起紫色的光韵,长剑观雪出鞘,白色的剑鞘下,竟变成了一把漆黑如墨长剑。
“想不到,风雅四剑之一的观雪,竟被侵蚀成如此模样,当真可惜。”谢宣摇了摇头,也抽出了鞘中长剑,顿时剑气四溢,那属于剑仙的磅礴剑气同样能够化作法相。
夜色之下,一片翠绿的竹影拔地而起,将三人的身形包围在这片诗情画意的竹林之中。这种剑势与洛青阳的凄凉剑一样,都可将对方困在自己的剑势之中,让持剑者的剑意发挥到最大程度。
东方凌尘宁拧动眉梢,手腕一转,无数黑气斩出,无心那金光闪闪的拳头瞬间被劈成了数段,虚影再度化为散乱的真气,消失在夜空之下。
无心甩了甩火辣辣的右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东方凌尘这家伙下手可真狠,一点情面都不留,早知道有朝一日要和他打一架,当初就不该让他改名叫东方不败,嗯,等今天打赢了这个混球,一定让他改个名字。”
“就叫......西方失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