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谢凉和夏浅对视一眼，脸色愈发凝重。
“这里并无外人，你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但说无妨。”
“是。”
梁伯川颔首应下，如实回答。
“将军知晓在下的底细，在下便不再遮掩了。
在下于兵部任职时，曾破获过晋国细作的密语。
然……”
他抬起眼眸，犹豫片刻后，定了定神色方才开口。
“不敢隐瞒将军，今日在下在军营中……看到了晋国接头用的暗语符号。”
闻言，谢凉眉目一凛，沉声追问。
“你在何处看见的？”
“晌午时分我去打饭时，在伙房外看见的。
那符号刻在营外来送菜的马车上，只不过……
恐怕现下马车已经离开了营地。”
伙房？
谢凉眉头紧了紧。
他想起石羽曾经说过，雷火营的消息是火头军庖人泄露的，他心下蓦地一沉。
难不成……
那庖人并非石羽随意推出来的替罪羊，而是真正细作舍车保帅的弃子。
思索少时，他沉眉询问。
“你可确认，那马车上的符号当真是晋国的接头暗语？”
“事关重大军机，若无确切把握，在下不敢草率断言。
将军若是不信，在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那马车上的符号绝对是晋国暗语！”
梁伯川说着又要挣扎爬起，夏浅见状，轻声呵斥。
“说过不可乱动，你怎么又忘了？行了，快点躺好，我为你去针。”
“将军！”
谢凉看着梁伯川坚定迫切的眼神，心下信了几分，但还是再次确认道：
“既然你这般笃定，为何当时不设法拦下马车，或是及时禀报？”
“将军明鉴！在下确实有心拖延，但……”
他不甘心地捶了下床榻，咬紧了牙关。
“四营的兄弟向来与我不睦，他们见我为难送菜的马车，纷纷取笑，硬是将我拦了下来……
我与他们说，我有重要军情禀报都尉，可……他们不信我，说让我告诉他们，他们替我禀告。
可是将军，这么重要的军情，我怎能轻易泄与他人？”
“所以，你才用了这一招，试图将消息传达给浅浅？”
“是……”
梁伯川轻轻抿住唇角，愧责地垂下了眼眸。
“在下知道，眼下军中流言四起，这个方式，很可能会使夫人陷入两难之地……
但除此之外，在下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更妥帖地将消息禀告给将军。
而且，不瞒将军，这军营中……除了将军，我谁都不信！”
“也就是说，你为了见我，故意灭了炭盆中的火，诱发自己感染风寒？”
夏浅一边帮他去着银针，一边狐疑询问。
梁伯川沉吟颔首，如实应下。
“正是，还望夫人……勿怪。”
“你，你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呢！这也太乱来了吧！
你可曾想过，万一太医令不曾帮你寻我看诊，你该怎么办？
高热到昏迷，你会烧出并发症，甚至变成傻子的你知不知道？”
“夫人教训的是，不过，在下也没有全凭运气——
在下给太医令塞了银子，求他请夫人为我诊治。
除此之外，在下实在别无他法，还请夫人……莫要将此事告诉阿欢。”
“真是胡闹！”
夏浅嗔怒地加重了去针的力道，疼得梁伯川的脸一阵阵扭曲。
谢凉则默默地盘算着梁伯川的话，忽地话锋一转，抬眸询问。
“你刚刚说，你一向与四营的弟兄不睦？”
梁伯川愣了一下，不知谢凉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他犹疑颔首。
“……是。”
不成想，谢凉紧接着又问道：“此事，可与夏夜有关？”
闻言，梁伯川心中惊诧，暗自感叹谢将军果然运筹帷幄，名不虚传！
可碍于夏浅在场，他不敢直接供出夏夜，沉吟再三，只能迟疑地看向夏浅。
夏浅听到谢凉的话后，也有些讶异。
来时的路上，她虽然简短地告诉了谢凉，夏夜害得梁伯川受伤，替他洗衣服道歉的事，但她并未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没想到，谢凉仅凭三言两语，就全猜到了！
担心谢凉动怒，她只能明知故问，故意装傻。
“小夜又非四营之人……怎么会与此事有关呢？”
谢凉低笑一声，了然的态度表明他已知晓了一切。
毕竟带了这么久的兵，手下之人性情如何，他一眼便能分辨。
不这样，怎么做到知人善任？
他背在身后的指头轻轻磨搓，眼底闪着筹谋的暗光，笃定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无论如何，此事，必须与他有关！”
随即便传见了夏夜。
“来人，叫夏夜过来见我。”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夏夜便被带到了梁伯川的寝帐。
他慢吞吞地走进营帐，惶恐地观察了一下谢凉的脸色。
见谢凉面色如铁，悲喜难辨，他怯怯地唤了一声，“姐夫……”
而后便快步躲到了夏浅的身后。
他还以为杨遇打着他的旗号欺压梁伯川的事情被谢凉发现了，很是心虚……
却不想，谢凉态度极为温和，甚至主动关心起他的伤势。
“伤势如何了？”
“好，好多了……”
“那就好。”
夏浅回首，温柔地将他从身后拉出来，暖声关切。
“吃过晚饭了吗？”
夏夜稍稍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吃了，不过……没吃到姐炖的羊排。”
“嗯，今日下午有些忙，没时间炖，明日，明日晚上做给你吃。”
“好！”
夏夜刚刚露出笑颜，就被谢凉温声打断了。
“怕是不行。”
他双眸含笑地看向夏夜，罕见温和的态度，反倒让夏夜毛骨悚然！
心中莫名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很快，他就验证了他的直觉是对的——
姐夫一笑，坏事来到！
夏夜轻松不到几息时间，便听见谢凉笑里藏刀地询问……
“夏夜，你想不想放个长假，回家休息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