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了母亲……做不了母亲的意思是，她还是很难找婆家吗？”
苗老太难以置信地反复向她确认。
夏浅迟疑地点了点头，将这个残忍的事实说了出来。
“唐氏综合征患者……不建议孕育子女。”
“这……”
苗老太颓唐地俯下了本就佝偻的脊梁，倚在桌边暗自神伤。
夏浅沉默了两息，转瞬又温和地强调好消息，试图安慰她。
“不过，只要合理用药，她是有可能依靠自己活下去的，不必非要成家……”
她知道，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女子不成家，孤身一人想要活下去会很难很难！
但对于没有生育能力，又无法保护自己的女子来说……
夫家只会成为她的炼狱！
苗老太又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她只是……没有办法。
她老了，她不能照顾丫丫一辈子……
但在夏浅面前，她还是坚强地重新抬起了脑袋，强颜欢笑。
“多谢夏神医，那……想治我家娃子的病，要吃什么药，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哦，等等，我帮你算一下。”
她唤夏夜帮她送来纸笔，一边帮丫丫搭脉，一边结合着丫丫的体质，斟酌着写下了较为温和的药方。
“你拿着这方子去镇上药铺抓药就好。
我粗略的算了一下，这一副药大概五百个铜板，能用半个月……
想要她恢复到最好状态怎么也需要吃上半年左右，一共下来也就是，六两银子。”
她已经用低价药材平替了所有高价药，可还是让苗老太倒吸了一口凉气。
“六两银子！这……这么贵？”
她们祖孙二人一年不吃不喝，怕是也攒不下一副药钱！
这六两银子，让她去哪里弄啊？
她只觉得手里这张薄纸，足有千斤重……
夏浅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她手里的药方，也颇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她能帮她们的最大限度也只能到这里了。
若换做以前她手上富裕，她或许会想办法帮帮她们……
可现在，她要尽可能多攒些银子给鹤轩带去昆仑山！
一个铜板都不能放过！
而且，自私一点来说，自古救急不救穷。
她作为一个外人，帮得了她们一时，也帮不了她们一世……
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随意插手陌生人的命运。
可出于多年从医的职业道德，她还是低声提点道……
“或者，你可以拿着我的药方去百草堂找郭郎中，他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争取最低价。”
苗老太摩挲着手里的药方，沉滞地点了点头。
她怕是再也抬不起沉重的脑袋了……
“多谢夏神医，多谢夏神医。”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药方上，又被她匆忙擦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方折好藏进怀里。
囫囵抹去眼泪，眨着通红的眼缝，恭敬地询问夏浅。
“夏神医，那诊费是多少？我看看，我带的铜板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凑。”
她按着腰包，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隔壁张家院子。
夏浅并未多思，温和笑着摆手拒绝。
“不用了，我主业是卖羊汤，看义诊不收诊费。”
“那，那怎么能行？”
苗老太知道夏浅的心意，但还是将帕子层层包裹的铜板捧了出来。
“夏神医不要看我和丫丫这样子，我和丫丫有一块地，种的地瓜又大又面！一个能卖好几个铜板！
而且，我们吃的也少，我们很少欠别人家银子的！”
夏浅见她这样说，象征性地收了几个铜板。
“既然如此……那就给我十个铜板好了。
若是可以的话，明年地里下了地瓜，拿几个来我尝尝。
要是真如您说得那么好，我会琢磨些新菜品，大量收购的！”
“这……”
苗老太知道，夏神医还是怜惜穷人……
她虽冒失，但来前也是和人打听过的！
镇上多少有钱人几十两银子都难以轻动夏神医圣手探脉啊！
她，这，十个铜板……
她又忍不住抹了眼泪，抽噎着道谢。
“夏神医，您真是天大的好人，活菩萨转世啊……”
“您说笑了，我只是个寻常医女而已。”
见苗老太哭成这样，她的孙女丫丫还在捧着空奶茶碗舔碗。
她到底还是多说了一句。
“苗大娘，恕我多嘴，你年纪也大了，平时也应该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若是我没看错，你往日也会偶有心悸气喘，畏寒肢冷，如厕不利的症状吧？
可以附子为君药；茯苓、白术为臣药；生姜、白芍为佐药；并加用猪苓、泽泻消肿，桂枝、甘草抚悸。
只有养好你自己的身体，才能更好地照顾丫丫啊……”
夏浅看出，苗老太的心脏问题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她不敢想，如果真有一天苗老太猝然离世，那丫丫……
苗老太惊愕地听着夏浅的话，难以置信地连连颔首。
“夏神医，您，您真的神了！
您竟然连把脉都不需要便看出了我身上的病症……
夏神医，您可真是那活菩萨在世啊！”
“苗大娘，您就别笑话我了，您见哪位在世的活菩萨会在院子里卖羊汤啊！”
夏浅谦虚的话音未落，身后院子里的各位食客便起哄着奉承了起来。
“夏神医此言差矣！卖羊汤也能普度众生啊！”
“就是！夏神医，您这羊汤能延年益寿！
依我看啊，这里边没准就有那传说中的道法传承！
多喝两次没准我也能悟了那飞升大道！”
众人的玩笑话逗得夏浅忍俊不禁，回首与众位食客们客套。
“您几位就不要打趣我了，先吃着鸭货，您的飞升大道马上就来！”
苗老太见夏浅院里还有事，从丫丫手里哄下空碗，与她告了辞。
夏浅目送两个小小身影远去，无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刚要回去煮羊汤，便被一直躲在院里偷听的张婶扯住了衣袖，拉到了院里。
“夏神医，快来快来！您怎么把这老太太招来了，我跟您说，这苗老太太可不简单！”
夏浅眨巴着眼睛，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婶，你认识苗大娘？”
“嗐，夏神医你忘了？我娘家就是花石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