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的时候，林九就被窗外的动静吵醒了。
不是杂役院的钟声，是一群人在山门外吵吵嚷嚷，声音顺着风飘进来，像撒了把沙子，刮得人耳朵痒。
他披上衣裳推开门，晨光正好漫过杂役院的矮墙，把刘三那张横肉脸照得发亮 —— 这老小子正踮着脚往山门方向瞅，哈喇子差点滴到鞋上。
“看啥呢？” 林九随口问。
刘三吓了一哆嗦，回头见是他，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九儿啊，你是不知道，山门外都炸开锅了！”
“咋了？” 林九揣着手，故意装傻。
“铁刀门！就那个总跟咱们昊天宗抢矿脉的小门派，你知道不？” 刘三唾沫星子横飞，“他们门主的傻儿子，昨天用你说的那啥命运钱，买了颗破丹药，今天一早就突破到筑基了！”
林九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筑基？那么容易？”
“可不是嘛！” 刘三拍大腿，“那傻小子卡在炼气九层三年了，据说吃了丹药当晚就浑身冒光，今早一出门，随手就劈断了棵三人合抱的大树！现在山门外全是看热闹的，都说那命运钱是宝贝！”
正说着，王伯背着药篓从外面回来，听见这话叹了口气：“造孽哦，铁刀门为了给那小子买药，把祖传的矿脉都抵押了，没想到真成了……”
林九眼睛亮了。
矿脉抵押？
看来钱四海把 “抵押贷款” 这招玩得挺溜。
他假装蹲下来系鞋带，悄悄摸了摸怀里的青铜命运钱 —— 这是昨天钱四海托灵傀送来的新钱，上面多了圈银丝，说是能存修为还能当抵押物。
“王伯，那铁刀门现在在哪？” 林九抬头问。
“还能在哪？” 王伯往山门方向努嘴，“在山门外摆了张桌子，天天给人看那傻小子劈树，说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命运钱比灵石管用！”
林九心里乐了。
这铁刀门门主倒是个会造势的。
他跟王伯打了声招呼，拎着扫帚慢悠悠往山门走 —— 说是扫地，其实是想去看看热闹。
还没走到山门口，就听见一阵震天响的喝彩。
只见山门左侧的空地上，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瞅，跟看耍猴似的。
人群中间站着个虎头虎脑的青年，穿着件不合身的锦袍，正对着棵老槐树运气。
“三儿，给大伙露一手！”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喊道，正是铁刀门门主赵大胆。
那青年 “嘿” 了一声，拳头猛地砸向树干。
咔嚓！
碗口粗的树枝应声而断，断口处还冒着白气。
“好！” 人群里爆发出叫好声。
“看到没？这就是用命运钱买的丹药练出来的！” 赵大胆拿着枚青铜命运钱，举得老高，跟举着圣旨似的，“我儿子三年没动静，用这钱换了颗‘破丹’，三天！就三天！直接筑基了！”
“赵门主，那命运钱真那么神？” 有人忍不住问。
“神？” 赵大胆把钱往桌上一拍，“比神仙还神！不光能换丹药，存着还能生利息！我用矿脉抵押换了枚白银钱，这才几天，就生出来三枚青铜钱的利息！”
这话一出，人群更炸了。
“矿脉抵押？还能生利息？”
“我听说那钱能存修为，是不是真的？”
“赵门主，在哪能换到啊？我儿子也卡在炼气九层了！”
赵大胆正要回话，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哼，装神弄鬼！我看就是你们铁刀门跟人勾结，想骗大家的灵石！”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修士站在那，为首的是个三角眼，正是黑风寨的二当家。
黑风寨跟铁刀门是死对头，常年抢地盘，这时候出来拆台，一点都不意外。
“二当家这话啥意思？” 赵大胆把脸一沉，“我赵大胆在青阳城混了这么多年，啥时候骗过谁？”
“没骗？” 三角眼撇着嘴，“那傻小子本来就快突破了，你们不过是找个由头，想借着这破钱的名头，把我们黑风寨的生意抢了去！”
“你放屁！” 赵大胆气得脸红脖子粗，“有种你让你儿子也用命运钱试试！看能不能三天筑基！”
“试试就试试！” 三角眼梗着脖子，“要是没用，我砸了你这破桌子！”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往桌上一摔：“这里面是五十枚灵石，我倒要看看，你这命运钱能变出啥花样！”
赵大胆也不含糊，拿起一枚青铜命运钱递过去：“五十枚灵石，能换五枚青铜钱，够你买颗上好的筑基丹了！要是没用，我把矿脉赔给你！”
三角眼接过命运钱，狐疑地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递给身后的跟班：“去，找个药铺换颗筑基丹，给我那不成器的侄子送去！”
跟班拿着钱跑了。
人群里鸦雀无声，都盯着三角眼，想看他出丑。
林九混在人群里，悄悄给灵傀传了个讯 —— 让钱四海准备颗好点的筑基丹，别真砸了招牌。
没过多久，那跟班就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小玉瓶，气喘吁吁地说：“二当家，换到了！药铺的人说，这命运钱不光能换丹药，还能存着生利息，他们掌柜都换了好几枚了！”
三角眼接过玉瓶，打开闻了闻，脸色变了变 —— 这丹药的灵气，比他平时买的醇厚多了。
“哼，丹药是好丹药，能不能让我侄子突破，还不一定呢！” 他嘴硬道。
“那就等着瞧！” 赵大胆抱臂冷笑。
人群渐渐散了，但这事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快传遍了青阳城。
谁都知道，铁刀门的傻小子用命运钱三天筑基，黑风寨的二当家也买了丹药，就等结果了。
接下来的三天，青阳城的修士都跟过年似的，天天跑到山门口蹲点，就为了听个信。
林九每天扫台阶的时候，都能看见一群人伸长脖子往黑风寨的方向瞅，比他还关心结果。
第三天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山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欢呼。
林九正扫到第九百阶台阶，听见动静停下了扫帚。
只见赵大胆举着枚白银命运钱，疯了似的从山下跑上来，后面跟着一群铁刀门的弟子，个个敲锣打鼓，比中了彩票还高兴。
“成了！成了！” 赵大胆边跑边喊，“黑风寨那小子也突破了！刚才亲自来给我磕了三个头，说要跟我拜把子呢！”
人群瞬间炸了锅。
“真突破了？”
“我的天，这命运钱也太神了吧！”
“在哪换的？我现在就去！”
赵大胆被围在中间，唾沫横飞地讲着经过 —— 原来三角眼的侄子也卡在炼气九层好几年了，吃了用命运钱换的丹药，当晚就突破了，比铁刀门的傻小子还快。
“那傻小子现在见了我就喊叔，非得把他们寨子里的银矿抵押了，换几枚黄金钱存着！” 赵大胆笑得合不拢嘴。
人群里的修士们再也坐不住了，一窝蜂地往山坳里的临时钱庄跑，生怕去晚了换不到命运钱。
林九看着这一幕，嘴角悄悄上扬。
他知道，从今天起，命运钱算是彻底在青阳城站稳脚跟了。
晚上回到杂役院，林九刚把扫帚放下，刘三就跟个哈巴狗似的凑了过来，手里捧着个布包，谄媚地笑：“九儿啊，你看这……”
林九打开布包一看，里面是几十枚下品灵石，还有块玉佩，看着像是女人戴的。
“这是啥意思？” 林九挑眉。
“嘿嘿，” 刘三搓着手，“我听说那命运钱能抵押东西，你看我这玉佩，是我祖传的，能不能换枚白银钱？我想给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存点修为，让他也早点突破……”
林九看着那玉佩，上面刻着朵桃花，边缘都磨花了，一看就不值钱。
但他还是接过玉佩，从怀里掏出枚白银钱递过去：“行，这玉佩我收了，你可得好好存修为，别浪费了。”
刘三接过白银钱，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揣在怀里摸了又摸，千恩万谢地走了。
林九拿着玉佩，转身递给刚进门的王伯：“王伯，您看这玉佩能值多少？”
王伯接过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这是块普通的岫玉，也就值五枚下品灵石，刘三这是想占便宜呢……”
林九笑了笑：“没事，只要他能好好用这命运钱，值不值的，无所谓。”
王伯看着他，眼神复杂：“九儿，你这到底是啥机缘啊？这命运钱…… 太邪门了。”
“邪门吗？” 林九望着窗外，“我觉得挺好的，至少能让像铁刀门那样的小门派，不用再卖矿脉换丹药了。”
王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把玉佩收了起来，说要给林九改个腰带扣。
夜深了，林九躺在床上，听着杂役院里此起彼伏的鼾声，悄悄拿出钱四海送来的传讯符。
符上只有一行字：“青阳城七成修士已换命运钱，请求开启黄金钱兑换。”
林九回复：“准。”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明天一早，青阳城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而他这个扫台阶的杂役，还得继续扫地。
只是这扫把扫过的，不光是台阶上的灰尘，还有这修真界千百年不变的规矩。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林九就被吵醒了。
不是被钟声，是被杂役院的欢呼声吵醒的。
他推开门一看，只见小李他们几个年轻杂役，正围着刘三，七嘴八舌地问着什么。
刘三站在中间，脖子伸得老长，唾沫星子横飞：“…… 我儿子说了，他存了十年修为，昨天一查，利息就有一年了！照这速度，不出三年，就能换颗金丹期的丹药！”
“真的？” 小李眼睛瞪得溜圆，“刘管事，那命运钱真能存修为生利息？”
“那还有假？” 刘三拍胸脯，“我这枚白银钱，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九看着这一幕，心里乐了。
连刘三这种老顽固都成了命运钱的宣传员，看来这钱是真的深入人心了。
他拿起扫帚，往山门走去。
刚走到半山腰，就看见一群穿着各式各样道袍的修士，正往山坳的方向跑，跟赶大集似的。
“快点快点！听说今天能换黄金钱了！”
“黄金钱能存百年修为，利息十年呢！”
“我把祖传的宝剑都带来了，看看能不能抵押换一枚！”
林九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他得赶紧把台阶扫完，好去看看钱四海那边的盛况。
刚扫到第五百阶，就看见苏清月从山上下来，身边跟着两个内门弟子，看样子是要下山办事。
“苏师姐。” 林九停下扫帚行礼。
苏清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山下那群奔跑的修士身上，眉头微蹙：“这些人都去做什么？”
“回师姐，他们去换一种叫命运钱的东西，说是能存修为生利息。” 林九老实回答。
“存修为生利息？” 旁边的内门弟子嗤笑，“林师弟，你也信这些旁门左道？”
林九还没说话，就听见山下传来一阵惊呼。
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举着枚金灿灿的钱币，从山坳里跑出来，边跑边喊：“换到了！我换到黄金钱了！我那孙子有救了！”
苏清月的目光落在那枚黄金钱上，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林九知道，她认出这钱上的灵纹了 —— 那是只有上古宗门才能炼制的灵纹，寻常小门派根本仿造不了。
“这钱……” 苏清月沉吟片刻，“是你弄出来的？”
林九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他刚想否认，苏清月却摆了摆手：“不用瞒我，这钱上的灵纹，跟昊天宗禁地深处的一块石碑上的纹路很像。”
林九愣住了。
禁地石碑？
他来昊天宗三年，从没听说过禁地还有石碑。
“师姐，那石碑……”
“不该问的别问。” 苏清月打断他，“这命运钱要是真能帮到修士，也不是坏事，但你记住，树大招风，别太张扬。”
“是，多谢师姐提醒。” 林九低头行礼。
苏清月没再说什么，带着内门弟子下山了。
林九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禁地石碑？
难道这命运钱，跟昊天宗还有什么渊源？
他甩了甩头，把这事暂时压在心底。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命运钱继续流通下去。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山门外的人越来越多，不光有青阳城的修士，连周边城镇的小门派都派人来了，排着队往山坳里挤，比赶庙会还热闹。
钱四海特意让人在山坳门口搭了个台子，让灵傀在上面演示怎么用命运钱存修为、换丹药，还贴了张巨大的告示，上面写着：
【存修为一年，送下品灵石十枚！
存灵石百枚，送一月修为！
抵押矿脉、法宝，利息减半！】
这告示一贴出来，人群更疯了。
“我的天，存修为还送灵石？”
“我这把破剑能抵押不？”
“我有座小药园，能换几枚黄金钱？”
钱四海站在台子后面，穿着身崭新的锦袍，手里拿着个大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震天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林九混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幕，心里踏实多了。
看来钱四海把钱庄打理得不错，比他想象的靠谱。
正看着，突然听见人群后面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几个穿着黑衣的修士，正推着辆马车往这边挤，马车上盖着块黑布，不知道装着什么。
“让让！都让让！” 为首的修士喊道，“我们是黑风寨的，来给九师送谢礼！”
林九心里咯噔一下。
黑风寨？
送谢礼？
他啥时候成九师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几个修士就把马车推到了台子前，掀开了黑布。
只见马车上摆满了各种宝贝，有亮晶晶的矿石，有散发着灵气的药材，还有几把看着就很锋利的宝剑。
“这是我们寨主的一点心意，感谢九师的命运钱，让他侄子突破了筑基！” 为首的修士对着台子鞠躬，“还请九师笑纳！”
钱四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九师说了，心意领了，礼物就不用了。大家好好用命运钱，就是对九师最好的感谢！”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喝彩。
“九师真是大好人啊！”
“不收礼物，只办实事！”
“我以后就信九师了！”
林九站在人群里，听着这些话，脸颊有点发烫。
他这 “九师” 的名头，居然就这么传出去了。
还真是…… 有点突然。
但他心里却有点小窃喜。
看来，离他开宗立派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太阳落山的时候，山坳里的人才渐渐散去。
钱四海让人统计了一下，光是今天，就换出去五十枚黄金钱，两百枚白银钱，还有上千枚青铜钱，抵押的矿脉、法宝堆了满满一院子。
“九师，您看这……” 钱四海看着账本，笑得合不拢嘴。
“不错。” 林九点点头，“明天开始，把命运钱往周边城镇推广，让灵傀多带些钱去，别断了货。”
“您放心！” 钱四海拍胸脯，“我已经让灵傀去准备了，不出半个月，整个青州的修士都能用上传咱们的命运钱！”
林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钱四海说的不是大话。
现在的命运钱，就像燎原的星火，只要给点风，就能烧遍整个天玄大陆。
而他要做的，就是不断添柴。
回到杂役院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刘三还在跟人吹嘘他儿子的修为，唾沫星子横飞，比自己突破了还高兴。
王伯坐在门口，借着月光编竹篮，见林九回来，递给他个热乎的窝头：“今天山门外的事，我都听说了。”
“嗯。” 林九接过窝头，咬了一口。
“九儿，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扫台阶？” 王伯问。
林九愣了一下：“不然呢？”
“你这命运钱都传遍青州了，还扫啥台阶？” 王伯叹了口气，“依我看，你该去内门修炼，甚至…… 去当个长老啥的，也比在这杂役院强。”
林九笑了笑：“王伯，您不懂。这台阶啊，得有人扫。要是连台阶都扫不干净，还谈什么别的？”
王伯看着他，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林九啃着窝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清楚。
他现在还不能离开杂役院。
至少，在他的实力足够强，在命运钱的根基足够稳之前，不能离开。
这里是他的起点，也是他最好的伪装。
等时机成熟了，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天天扫台阶的杂役，到底是谁。
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还只是林九。
一个普普通通的杂役。
一个拿着扫帚，就能扫出一片天地的杂役。
夜深了，杂役院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九躺在床上，摸了摸怀里的黄金钱，上面的 “钱” 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他知道，明天又是热闹的一天。
而他，还得早起扫地。
扫那九百九十九阶台阶。
扫那通往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