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试验田的叶尖凝成细小的珍珠,被第一缕阳光照得透亮。林羽蹲在坐标网的起点处,指尖拂过土壤里纵横交错的银触根须,那些根须昨夜还在沿着轨迹缓慢移动,此刻却像凝固的银色丝线,将三个坐标点牢牢织成一个完整的五角星。根须的交汇处,昨夜炸开的结晶光点已经渗入泥土,在地表留下淡金色的印记,像谁用指尖轻轻点过的痕迹。
“这些根须的硬度比普通样本高30%。”影的声音从田垄那头传来,他正用特制的金属尺测量根须的直径,尺子边缘的刻度已经被磨得模糊,是李留下的旧物——尺子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误差不超0.1毫米”,笔迹被岁月磨得浅淡,却依然能看出当年刻写时的用力。他的作战靴旁放着个铁皮盒,是昨夜从了望塔基挖出来的那个,盒盖敞开着,里面的羊皮纸正被晨风吹得轻轻颤动。
林羽走过去,看到羊皮纸的背面还有层折叠的薄纸,展开后是张手绘的试验田分区图,每个分区都标着不同的符号:五角星代表能量节点,波浪线代表水流方向,齿轮状图案则围着三个坐标点画了圈——正是昨夜根须最终形成的五角星范围。“李把这里分成了七个区域。”他指着图纸边缘的批注,“‘一区育根,二区储能,三区……’后面的字被水洇了,看不清。”
影用指尖蘸了点晨露,轻轻涂在模糊的字迹上,纸页上渐渐显露出“三区藏种”两个字。“是银触花的种子。”他想起昨夜结晶光点落下时,李念在三区捡到过几粒特别饱满的种子,外壳上还沾着糖霜,“秦老说这种子需要在能量密度达标的土壤里才能发芽,看来三区的能量刚好符合条件。”
田埂边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李念和丫丫提着小篮子,正蹲在三区的田垄上,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着什么。李念的辫子上别着朵银触花,花瓣上的露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土壤里,激起细小的尘埃;丫丫则举着放大镜,对着一块刚挖出来的土块仔细观察,土块里嵌着颗半透明的种子,阳光透过种子,在她手背上投下齿轮状的光斑。
“林羽哥哥!这里的种子会‘咬’土!”丫丫突然大喊,小手指着放大镜下的种子,那种子的外壳竟在缓慢地蠕动,像有生命般往土壤深处钻,留下的轨迹恰好是个微型的五角星,“和羊皮纸上的符号一样!”
李念也举起篮子,里面装着十几颗类似的种子,每颗种子的外壳上都有不同的纹路:“爸爸的笔记里说,这些是‘记忆种子’,能记住周围的能量轨迹,等长成后,开花的形状会和轨迹一模一样。”她从篮子里挑出颗外壳带齿轮纹的种子,轻轻放在手心里,“这颗要种在机械蓝莲旁边,说不定能长出会转的花。”
林羽接过那颗种子,指尖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种子在轻轻呼吸。他想起秦老昨夜说的话:“李总爱把机器藏在自然里,说‘最坚固的密码,往往长在泥土里’。”这些会“记忆”的种子,或许就是解开第五片花瓣激活密码的关键。
培育室里,秦老和马克正围着一台老旧的光谱仪争论不休。光谱仪的屏幕上显示着根须的能量图谱,图谱上的峰值处标着三个红点,与试验田的坐标点完全对应。“你看这峰值强度,刚好是矿脉晶体能量的1.5倍!”秦老用铅笔在图谱上画着辅助线,笔尖在纸页上戳出细小的洞,“李肯定在土壤里埋了能量增幅装置,不然根须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活性!”
马克则指着图谱边缘的波动:“可这波动频率和凯恩实验室的能量残留完全吻合!会不会是……”他的话没说完,却被秦老猛地打断。
“不可能!”老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从抽屉里翻出个泛黄的信封,“这是李三年前寄给我的,里面说‘已在试验田布下反制凯恩的能量场,以糖霜为引,以根须为网,可中和一切深渊能量’。你看这信封上的邮戳,比凯恩最后一次活动记录早了整整两个月!”
信封里还夹着片干枯的蓝莲花瓣,瓣脉里嵌着细小的糖霜结晶,在光谱仪的照射下发出微弱的荧光。林羽拿起花瓣,突然注意到瓣尖有个极小的针孔,孔眼周围的纹路比其他地方更密集——像是被某种细针仔细刻画过。
“是微型能量孔。”影凑过来看,“李当年在研究所做过类似的实验,用特制的针在花瓣上打孔,能改变能量流动的方向。这片花瓣上的孔眼排列,和记忆屏障第五片花瓣的能量接口完全吻合。”
秦老突然一拍大腿,从仪器柜里抱出个落满灰尘的箱子,箱子打开时发出“吱呀”的旧响,里面是台更老旧的手动打孔机,机身上刻着“前哨站07号”的字样。“就是这个!”老人的眼睛亮得惊人,“李当年用它在花瓣上打了整整三个月的孔,说‘自然的纹路比任何密码都难破解’。你看这打孔机的针头,磨损程度刚好能打出瓣尖那么大的孔!”
林羽将蓝莲花瓣放在打孔机下比对,针头落下的位置果然与针孔严丝合缝。当他轻轻按下手柄,针头刺破花瓣的瞬间,培育室的能量警报突然发出轻微的“嘀”声,光谱仪的屏幕上,原本与凯恩能量吻合的波动突然变得平缓,像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抚平了。
“是糖霜结晶的作用!”马克盯着屏幕,“花瓣上的糖霜遇到机械振动,会释放出中和能量,刚好能抵消深渊能量的波动!李把反制装置藏在了一片花瓣里!”
这时,老赵从外面跑进来,手里举着个沾满泥土的铁盒,盒子的形状与了望塔基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表面的五角星已经锈成了暗红色。“在三区的能量节点下挖到的!”他的裤腿还在往下滴水,显然是刚从灌溉渠边蹚水过来,“盒子锁着,钥匙孔是花瓣形状的!”
林羽将那片蓝莲花瓣插进钥匙孔,铁盒“咔嗒”一声弹开,里面没有羊皮纸,也没有图纸,只有一小袋银触花种子和半块啃过的压缩饼干。饼干的包装纸上,用铅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饿了就吃,累了就看种子——它们记得路。”
李念突然指着种子袋上的标签,标签是用银触花的叶子做的,叶脉被人用指甲划出细小的痕迹:“这是爸爸的笔迹!他在画根须的缠绕方式!”小丫头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对着标签临摹了几下,突然惊呼,“和三区根须的轨迹一样!是个立体的五角星!”
影将种子袋倒过来,袋底的夹层里掉出一张更小巧的图纸,上面画着记忆屏障第五片花瓣的内部结构,花心的位置用红笔圈出个齿轮状的凹槽,旁边写着“以种为齿,以根为链”。“需要把这些记忆种子埋进屏障的能量接口。”他的指尖划过图纸上的凹槽,“种子会沿着根须的轨迹生长,长成后,花茎会形成天然的齿轮组,驱动第五片花瓣展开。”
培育室的窗外,试验田的银触根须已经开始新一轮的移动,这次不再是沿着固定轨迹,而是像有生命的银色潮水,缓缓涌向记忆屏障的方向。根须的前端卷着昨夜埋下的种子,在地面拖出淡金色的痕迹,像无数条牵着种子的小手。
林羽看着那些根须,突然想起李在羊皮纸上写的“三区藏种”——藏的不只是种子,更是让种子沿着根须走向屏障的指引。就像秦老说的,李最擅长的,就是让最不起眼的东西,承担最重要的使命:用糖霜记路,用花瓣开锁,用根须当链,用一颗藏在泥土里的种子,去撬动一片等待绽放的花瓣。
赵阿姨提着保温桶走进来,桶里的玉米粥还冒着热气,粥面上浮着层淡淡的金色油花——是用银触花蜜熬的。“孩子们说你们一早上没吃东西。”她把粥碗递给每个人,碗沿的蓝莲花纹路上还留着烧制时的细小气泡,“李以前总说‘再精密的齿轮也得润滑,再忙的人也得吃饭’,快趁热喝。”
林羽舀起一勺粥,花蜜的甜混着玉米的香在舌尖漫开。他看向窗外,李念和丫丫正跟着根须的轨迹往屏障那边跑,小篮子里的种子随着跑动轻轻晃动,像在哼着一首只有泥土能听懂的歌。记忆屏障的方向,第五片花瓣的轮廓在阳光下越来越清晰,根须织成的五角星正缓缓向它靠近,像在准备一个温柔的拥抱。
他知道,种子埋进土壤的瞬间,就是第五片花瓣开始舒展的信号。而那些藏在根须缠绕里的密码,那些写在花瓣针孔里的智慧,那些被种子悄悄记住的轨迹,终将在某个阳光正好的时刻,开出谁也无法预料的花来。就像李藏在压缩饼干包装纸上的那句话——它们记得路,而路的尽头,永远有等待绽放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