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望塔的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轻响,每一级台阶的磨损处都泛着温润的光,显然被人踩了无数次。林羽扶着栏杆往上走,指尖抚过栏杆上的刻痕——是前哨站成员的身高标记,从十年前的稚嫩笔迹到最近的深刻划痕,像一串凝固的时光。最高处的标记旁画着个小小的五角星,旁边写着“影,178cm”,字迹新鲜得像是昨天才刻的,刻痕里还嵌着点蓝莲花的花粉。
“他昨天还在这儿量身高。”艾丽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她正翻着了望塔的储物箱,箱子里整齐地码着叠好的制服,每件衣服的领口都绣着编号,“你看这件7号制服,袖口还沾着蜜香草的汁液,是影去净化河源头时蹭到的。”
林羽拿起制服,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体温,像是刚被脱下不久。他想起影在光门后的模样,机械义体卸下后的手臂虽然留着疤痕,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挺拔。制服内袋里藏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是张简易地图,标注着了望塔周围的防御工事,每个工事旁都画着个箭头,指向界域之门的方向——影早就规划好了所有退路,确保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护住门后的土地。
“塔楼顶的信号器该换电池了。”丫丫抱着星子从三楼跑下来,小丫头的辫子上别着朵新鲜的蓝莲花,是影帮她摘的,“影哥哥说,信号器要一直开着,这样迷路的人就能顺着信号回家。”
星子从丫丫怀里跳下来,叼着林羽的裤脚往地下室拽。地下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与界域之心的能量场产生奇异的共鸣。林羽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机油和硝烟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个简易的实验室,桌上摆着马克的金丝眼镜,镜片下压着半张能量公式手稿,旁边的培养皿里,蓝莲花的种子正在发芽,芽尖泛着与莉莉记忆光粒相同的莹白。
“是马克的秘密实验室。”艾丽认出桌上的仪器,“这是能量转化仪,能把深渊能量转化成植物需要的养分。你看培养皿旁边的记录册,马克一直在研究如何让净化河的蓝莲花在门后的土地上生长。”
记录册的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十年前的马克、李、影和莉莉的合影。照片里的影还带着少年气,手里举着刚组装好的信号器,莉莉站在他身边,手里捧着朵蓝莲花,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照片背面写着:“当蓝莲花开满草地,就是深渊退去的日子。”
地下室的角落堆着些生锈的金属零件,都是凯恩义体的残骸,零件上的暗红色粘液已经凝固,却依然能感觉到残留的怨念。林羽用影的长剑拨开零件,下面露出个暗格,暗格里藏着个金属罐,罐身上的五角星锁孔与李的军牌完全吻合。打开罐子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里面装着四十九支抗深渊血清,与核心舱找到的19号实验品不同,这些血清的标签上写着“成品”,旁边标注着“适用所有深渊感染体”。
“是李完成的血清!”艾丽拿起一支血清,针管里的液体泛着莹白,与界域之心的能量完全一致,“李把最后的研究成果藏在了这里,他知道总有一天,我们需要这些血清守护更多人。”
金属罐底部刻着李的字迹:“血清需用界域之心的能量激活,激活时默念‘星轨为证’——这是我和马克年轻时的誓言,他总说,星轨会记住所有善良的人。”
林羽将血清放进储物箱,目光落在暗格深处的半块能量晶体上。晶体里封存着段模糊的影像:李站在实验室里,将最后一支血清放进金属罐,凯恩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黑袍下的机械触须闪着寒光。李将金属罐推进暗格的瞬间,触须贯穿了他的胸膛,他倒下前,用尽最后力气在罐身上刻下了五角星——原来李不是失踪,是为了保护血清,永远留在了这里。
“李叔叔……”丫丫的声音带着哽咽,小丫头伸手去碰能量晶体,晶体突然爆发出红光,将李的影像投射在墙上,“李叔叔在对我们笑!”
影像里的李对着镜头眨了眨眼,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找到这里。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着什么,林羽立刻调出马克的能量转化仪,将影像的声波转化成文字:“告诉影,他的平安结我修好了,放在了望塔的最高处。”
林羽立刻冲上塔顶,最高处的信号器旁,果然挂着个红色的平安结,结绳的纹路与星子项圈上的完全一致,只是更旧些,显然被摩挲了无数次。平安结里裹着枚芯片,插入战术面板后,屏幕上跳出李的日志:
“影这孩子,总把心事藏在心里。他的机械义体排斥反应发作时,疼得半夜咬着被子哼,却从不让人知道。我把莉莉的记忆芯片嵌进他的义体,不仅是为了保护记忆,更是想让他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扛……”
日志的最后一段是用血写的:“当你看到这些,我大概已经和深渊同归于尽了。别为我难过,记得把蓝莲花的种子撒遍草地——它们会替我看着你们长大。”
塔顶的风带着蜜香草的甜香,吹得平安结轻轻晃动,像在回应李的话。林羽低头望去,门后的土地上,蓝莲花的种子正在发芽,嫩芽在界域之心的光芒下舒展,像是无数只小手在拥抱阳光。影和丫丫在草地上放风筝,风筝上画着界域之门的图案,在风中飞得很高,线轴握在影的手里,他不时回头看向了望塔,对着林羽的方向挥手。
“该给信号器换电池了。”艾丽拿着新电池走上塔顶,“马克的记录册说,信号器的频率要和界域之心同步,这样不仅能指引方向,还能驱散低阶的深渊生物。”
林羽接过电池,手指触到信号器的瞬间,突然想起第一次来了望塔的情景。那时影站在塔顶,背对着他调试信号器,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说:“这里的信号能传到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我们能把信号传到所有还有人的角落。”
信号器重新启动的瞬间,发出与界域之心相同频率的嗡鸣,声波在草地上扩散,蓝莲花的嫩芽纷纷朝着声音的方向倾斜,像是在致敬。林羽知道,这不是结束,深渊的怨念还残留在金属零件里,凯恩的意识碎片或许还在某个角落窥伺,界域之门的裂缝虽然被堵住,却依然需要时刻警惕。
但此刻,看着塔下欢笑的人们,看着风中摇曳的蓝莲花,看着手里还带着体温的7号制服,他的心里充满了平静。星子突然对着界域之门的方向叫了两声,林羽顺着它的目光望去,门后的光流中,隐约有新的光点在汇聚,像是更多的记忆正在被守护。
他将李的日志折好,放进影的制服内袋,与那张合影和防御工事地图放在一起。这些带着不同温度的物件,像是一颗颗星星,在黑暗中彼此照亮,组成永不消散的星轨。
了望塔的钟声突然响起,是丫丫在敲塔下的铜钟,钟声在草地上回荡,清晰得能传到界域之门的方向。林羽知道,这钟声是在告诉所有还在等待的人:这里有光,有花,有能回家的路。
而他要做的,就是守着这钟声,守着这些人,守着门后的土地,直到蓝莲花真的开满每一寸草地,直到深渊的阴影彻底退去,直到所有迷路的人,都能顺着信号找到回家的路。
夕阳西下时,林羽站在塔顶,看着影牵着丫丫的手往了望塔走,蓝莲花的花瓣在他们身后轻轻合拢,像是在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温柔。他握紧影的长剑,剑柄上的剑穗在风中轻摆,穗子上的蓝莲花瓣与塔下的花海遥相呼应,在暮色中织出一片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