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灵儿的预警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又加了一分力,让林知珩清晰地意识到,帝京这盘棋已到了图穷匕见的关键时刻。他并未慌张,反而更加沉着。一方面,他按照既定计划,全力推动“青云学社”的开讲;另一方面,他通过苏月岚和云梦瑶的渠道,更加隐秘地调动资源,加固自身的防御与情报网络,同时密切关注着皇宫方向的任何风吹草动。
三日之期转眼即至。
这一日,天光未亮,帝京西郊原本略显荒僻的青云学社外,竟已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有衣衫朴素的寒门学子,眼神中带着渴望与好奇;有身着短打的工匠农夫,搓着手,忐忑又期待;甚至还有一些低阶修士和不得志的小吏混杂其中。他们都被那“有教无类”、“经世致用”的口号,以及传闻中那些“新奇”的知识所吸引。
学社那朱红大门缓缓开启,林知珩与苏月岚并肩立于门前。林知珩今日未着官服,仅是一身玄色常服,更显挺拔从容。他目光扫过下方众多面孔,看到了迷茫,看到了期盼,也看到了质疑。
“今日,青云学社开讲。”林知珩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此地,不论出身,只问向学之心。所授之学,或许与传统有异,但求能强健体魄,增益生产,疗愈伤病。学问之道,当如星火,可燎原,可照暗室。愿与诸君,共探此道。”
没有繁文缛节,没有高深莫测的开场,朴实无华的话语,却瞬间点燃了许多人心中的火种。
开讲第一课,并非高深功法或玄奥经义,而是由一位北盟带来的老农,讲解改良后的抗旱作物种植要点,配合着清晰的图画与实物。接着,是一位医学院弟子,演示几种常见外伤的紧急处理与草药的简易辨识。最后,则由林知珩亲自带领,于学社广场上,演练那套《基础锻体导引术》的前三式。
动作简单,却隐隐契合某种韵律,引动体内气血,呼吸间仿佛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天地元气。许多从未接触过修炼法门的普通人,按照指引尝试,竟真的感觉身体暖洋洋的,疲惫顿消!
“神奇!当真神奇!”
“这……这真的是我们可以学的吗?”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与激动的议论。
这一幕,通过某些有心人的眼睛,迅速传回了帝京各方势力的案头。
四皇子周煜在监国临时办公的偏殿内,听着属下的汇报,眉头紧锁:“聚拢民心,传授实学……林知珩,他到底想干什么?收买人心?其心可诛!”他感受到的是一种不同于刀兵相见,却更为深远的威胁。
七皇子府邸深处,阴影中的身影发出沙哑的低笑:“有趣……以文明之火,灼烧旧秩序的藩篱。这位北地盟主,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且让他去闹,这水,越浑越好。”
皇宫深处,即便在国丧期间,某座隐秘的宫殿内,也有人将消息呈报给了那位虽未正式册封,却已开始以太后身份自居的皇后(四皇子生母)。她捻动着佛珠,眼神冰冷:“妖言惑众,动摇国本。此子,断不能留。”
而更多的中下层官员、勋贵子弟,乃至一些开明的世家人物,在听闻学社第一日的盛况与内容后,心思也活络起来。那锻体导引术虽基础,却似乎别有奥妙;那些农工医知识,于家族田产、庶务管理大有裨益。更重要的是,这似乎代表了一种新的风向。
接下来的几日,青云学社每日人满为患。林知珩并未每日亲临,但学社的讲学内容却愈发丰富。有精通数算之人讲解新的记账法,有工匠探讨水利器械的改良,甚至开始有人自发组织起来,讨论时政利弊(虽被学社管理者谨慎地引导向技术层面)。
一股清新的、充满活力的风气,开始在这座古老的帝都悄然弥漫。这不再是简单的武力威慑,而是一种从思想根基上的渗透与动摇。
林知珩此举,果然如同冷清影所预料,成功地搅浑了水,吸引了大量目光,也使得那些意图直接对他不利的势力,暂时不敢在明面上轻举妄动——毕竟,此刻对他动手,无异于站在了无数渴望新知的“民心”对面。
然而,暗处的较量从未停止。
这一夜,月黑风高。
数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然潜近青云学社。他们动作迅捷,气息阴冷,显然精通隐匿与刺杀之道,目标是学社内收藏的那些“教材”原件与几位核心讲师的性命!企图从根本上摧毁这刚刚燃起的星火。
就在他们即将越过围墙的刹那——
“嗡!”
一道无形的、闪烁着微光的阵法屏障瞬间亮起,将整个学社笼罩!同时,墙头、屋檐阴影处,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多名身着北盟服饰、眼神锐利的护卫,为首的,赫然是久未露面的林剑鸣!她奉林知珩密令,早已带人暗中护卫学社多时。
“宵小之辈,也敢来此放肆。”林剑鸣声音清冷如冰,霜华剑未曾出鞘,只是并指一划,一道凝练至极的剑气如同新月般扫出!
“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黑衣人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剑气拦腰斩断!
其余黑衣人大惊失色,没想到此地守卫如此森严,且有金丹剑修坐镇!他们立刻想要撤退,却发现退路已被不知何时出现的、身上爬满诡异蛊虫的苗灵儿堵住!
战斗毫无悬念,来袭者全军覆没。从尸体上搜寻到的线索,隐隐指向了七皇子麾下那股神秘势力以及……暗星阁的残留。
“他们坐不住了。”镇北侯府内,林知珩听着林剑鸣的汇报,眼神冰冷。学社遇袭,证明他的方向是对的,已经触及到了某些势力的根本利益。
“看来,这帝京的暗战,要升级了。”苏月岚担忧道。
“无妨。”林知珩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他们越急,露出的破绽就越多。传令下去,学社明日照常开讲,内容……增加‘常见毒物辨识与简易解毒’一课,由我们的人讲授。”
他要以这种强硬的态度,告诉所有暗中窥伺者:青云之火,既已点燃,便不会被轻易扑灭!
与此同时,皇宫内的气氛也压抑到了极点。国丧期即将结束,新君人选却依旧悬而未决。四皇子周煜与七皇子的对峙愈发激烈,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而关于老皇帝死因的流言,也愈发指向一些匪夷所思的方向,甚至有人暗中散播,先帝之死,与某种古老的“诅咒”和“域外之力”有关。
一股更大的风暴,正在帝京上空凝聚。而此刻,无论是忙于争权夺利的皇子,还是暗中布局的林知珩,都未曾察觉到,在帝京地底深处,某条被遗忘的古老龙脉支流,正发出极其微弱的、仿佛被什么东西侵蚀污染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