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他调出全息战场地图说:
听着,星痕,战场不是比武大会。真正的战士需要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最合适的战术。你看这个地形,如果敌人占据制高点,近战根本没法发挥优势。
星痕的投影闪烁了几下,虚拟骑士铠甲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可是……荣耀……
荣耀个屁!
李鑫忍不住爆粗口,他调出几段战斗录像。
死掉的骑士连墓碑都没有!看看这些案例,能量武器在开阔地带能发挥十倍于近战的杀伤力。
全息影像中,一台机甲用精准的离子炮齐射摧毁了远处三个敌方火力点。星痕的骑士形象不安地动了动,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我……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改变底层逻辑就像……就像让你突然爱上吃榴莲一样困难。
李鑫扶额叹气,正想继续说服,门突然被敲响。
李鑫?你在吗?
田沐瑶的声音透过金属门传来,带着一丝不寻常的紧绷。
星痕的投影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句电子音的嘀咕:
人类,你的干饭和涩涩对象来了。
李鑫打开门,田沐瑶站在走廊暖黄的灯光下。她今晚没穿军装,而是一件深蓝色的便服,衬得肤色格外白皙。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耳边,随着走廊的气流轻轻晃动。
有事?
田沐瑶的视线越过他扫了眼房间内部。她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出去走走吧。
军事基地的夜晚并不安静。
远处训练场上,新兵们还在进行夜间适应性训练,探照灯的光柱划破夜空。几台训练机甲在模拟战场上移动,金属关节发出有节奏的液压声。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错在地面上像某种抽象画。
两人默契地避开主要通道,走向基地边缘的观测平台。这里很少有人来,只有几盏低亮度的指示灯提供照明。
夜风吹动田沐瑶的发丝,她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李鑫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一个手握光剑的女战士,为了战斗,是不会过分修饰自己的美丽。
观测平台下方是悬崖,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
田沐瑶靠在栏杆上,金属的凉意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她盯着远处的光点,嘴唇微微抿着。
李鑫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没有开口。
他能闻到夜风中夹杂的淡淡青草味,还有田沐瑶身上若有若无的洗发水香气。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怪的舒适感。
训练场的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一朵橙红色的蘑菇云在夜空中绽放。那是演习用的烟雾弹。亮光映在田沐瑶侧脸上,勾勒出她紧绷的下颌线条。
刚才你一个人在跟谁说话?
她终于开口,声音几乎被另一声爆炸淹没。李鑫不自觉地靠近半步,闻到更清晰的洗发水味道,是松木混合着某种花香。
田沐瑶转过头,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里反射的远处火光。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李鑫轻描淡写地摆摆手:
没什么,就是个死脑筋的傻瓜罢了,不用在意。
田沐瑶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锈迹。夜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在脸颊旁轻轻晃动。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远处机甲引擎的嗡鸣填补着空白。
过了许久,田沐瑶才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很轻。
今天外公找我,说要让刀匠加入青鸾小队。
李鑫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他转过头,眉头微蹙。
嗯?那个张斌卫?为什么?
田沐瑶摇摇头。
不清楚,外公的决定,我不想多问。
李鑫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也是,他老人家做事向来有他的道理,我们照办就是。
田沐瑶突然转身,整个人面向李鑫。她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直直望进他的眼底:
长歌,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
李鑫下意识摇头,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手也有点不知道该往哪放。
没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怎么说呢……都过去了,不是吗?
突然吹起的一股夜风,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破碎。
李鑫的思绪回到了苦苦寻找田沐瑶的那几年,旧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田沐瑶的手指紧紧攥住栏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我知道你找过我。每次调取你的行动记录,都能看到寻找我踪迹的痕迹。但我不能……那时候真的不能……
远处训练场的聚光灯扫过,一瞬间照亮了田沐瑶泛红的眼眶。
李鑫的喉咙发紧,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焦灼与绝望突然变得鲜活起来。他记得自己曾像个疯子一样,在每一个可能的地方留下寻人信息。
田沐瑶的嗓音突然哽住,她迅速别过脸去,但李鑫还是看到了她下颌线条的颤抖,
后来知道你和林悦在一起了,我把自己关在模拟舱里哭了一整天。
她试图轻笑一声,却变成了一个破碎的气音,
但你们很般配,真的。
李鑫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闷痛,仿佛有人用钝器重击旧伤。林悦的名字像一把生锈的刀,硬生生撬开了他小心封存的记忆。
他能闻到幻觉中机舱里的血腥味,能感受到最后一次凝视那双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
都过去了。
他机械地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被压抑的情绪。
基地的模拟警报突然响起,刺眼的红光扫过观测台。田沐瑶趁机转过身去,肩膀的轮廓在警报灯下显得格外单薄。李鑫僵在原地,既不能上前也不能后退,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出新的疼痛。
田沐瑶的手突然紧紧攥住李鑫的手腕,她的掌心冰凉,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却在微微发颤。
长歌,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为什么要主动跳进这个漩涡?
李鑫没有立即抽回手,任由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他望着远处机甲仓库的轮廓,那里停放着刑天——那台改变了他一生的机甲。
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
身不由己了。从那天哈迪斯知道我就是黑影机士起。从他们发现刑天秘密的时候。
田沐瑶的手突然颤抖得更厉害了:
我可以求外公,让你退出。
李鑫轻轻抽回手,金属栏杆的凉意重新贴上掌心。
没用的。神域堂的目标是非精神力操控技术。而我是掌握这个技术核心的人。
李鑫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温室行动失败后,哈迪斯的目标就直接指向了我,他是要把刑天带回罗尼特。你觉得,在他们得手之前,会放过我吗?
田沐瑶的嘴唇微微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警报灯的红光扫过,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李鑫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傍晚,她也是这样站在街边灯光的交界处,然后转身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他望向漆黑的夜空。
这场战争,早就不是我能选择退出的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