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机甲工坊的维修车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默小心翼翼地捧着大树的人工智能核心,黑色的金属表面泛着幽蓝的微光,像是某种沉睡的生命。
他抬起手腕,用军用通讯手环低声说了句什么。
很快,一名身着黑色衣服的军官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合金保险提箱。
刘默将核心轻轻放入箱内,合上盖子,手指在生物识别锁上按下,“滴”的一声,锁扣闭合,红光转为稳定的绿色。
他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田沐瑶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两个如果想叙叙旧,我老人家不打扰了。”
随后,他示意那名军官推他离开。
轮椅缓慢移动,几乎是无声地滑出车间。铁门缓缓关闭,锁扣“咔嗒”一声扣紧。
现在,只剩下李鑫和田沐瑶。
李鑫沉默地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用焊枪点燃。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车间里格外清晰。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田沐瑶站在门口,身姿笔挺,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而李鑫只是坐在刑天的脚掌上,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烟雾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升腾,模糊了他的表情。
烟灰一点点变长,燃烧得很慢。
终于,半截烟灰承受不住重量,无声地断裂,落在金属地板上,碎成细小的灰烬。
车间里,通风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
李鑫的视线落在田沐瑶的肩膀。
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最终打破沉默,用手中的烟指了指她肩膀的位置,火星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弧线。
田沐瑶嘴角微微上扬,他终于还是先开口了。这个开场白,果然还是这么生硬。
她从李鑫平静的语气里,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刻意压抑的负气。毕竟当年她不告而别的离开,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没有关系,已经痊愈了。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肩部。
李鑫盯着烟头明灭的火光,声音平板得不像疑问句:
这才几天就痊愈了,你是怪物吗?
许长歌,
田沐瑶突然直呼其名,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
你再这么跟我说话,我就走了。
她的语气带着熟悉的威胁,就像多年前在学校时一样。
李鑫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但音量控制得极小。然而以田沐瑶的感知力,这细微的声响清晰可闻。
她叹了口气,还是解释道:
甲级以上的精神力者,恢复的速度都很快。
话到此处便戛然而止,显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鑫应了一声,烟又落下一截灰烬。
两人之间的空气再次凝固,只剩下通风系统运转的嗡鸣在车间内回荡。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的影子在刑天机甲上交错,又很快分开。
李鑫站起身,拍了拍工装裤上的灰尘,金属纽扣在灯光下闪过几道细碎的反光。
走吧,
他的声音比刚才松动了几分,
别在这杵着了。
手指随意地指了指门外,
旁边有个咖啡厅,不怎么好喝,去坐一会。
田沐瑶微微颔首,两人穿过工坊侧门时,生锈的铰链发出熟悉的吱呀声,这声音让李鑫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咖啡厅的自动门感应到客人,缓缓滑开。
李鑫熟门熟路地走向靠窗的角落位置,那是他和林思聪曾经常坐的地方。
人造皮革座椅上还留着几道熟悉的划痕。田沐瑶注意到他选择座位时下意识的停顿,但什么也没说。
两杯黑咖啡,加双份糖。
李鑫对着点单系统说道,手指在悬浮菜单上划了几下,他转头看向田沐瑶。
田沐瑶点点头,目光却落在李鑫额头上的机油污渍上。
当咖啡送来时,她自然地抽了张餐巾纸,伸手就要帮他擦拭。
李鑫条件反射般后仰,接过纸巾:
我自己来。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反而把污迹抹开了一片。田沐瑶看着他的笨拙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窗外的全息广告牌变换着色彩,在两人之间投下流动的光影。这里的氛围确实比昏暗的车间轻松许多,连空气里的咖啡苦香都冲淡了先前的火药味。
你为什么会同意外公带走大树?
田沐瑶突然问道,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
李鑫向后靠在座椅上,金属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摊开双手。
你觉得我有的选择吗?
田沐瑶望向窗外,她思考了几秒,声音轻得几乎被咖啡厅的背景音乐盖过:
没有。
两人的咖啡杯同时升起袅袅热气,在空气中交织又分开。李鑫盯着杯中晃动的倒影,突然发现田沐瑶的侧脸和记忆中那个少女重叠在了一起。只是现在她的眼角多了几道他读不懂的纹路。
你是不是很好奇当年为什么我会不辞而别?
田沐瑶的问题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尘封的往事。
李鑫的手指在咖啡杯沿顿住,金属勺碰到瓷杯发出清脆的声。他没想到田沐瑶会如此直接地提起这个横亘在他们之间多年的心结。
李鑫抬起眼,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脸。
他慢慢放下杯子:
是的。
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我找过你很久,但是都没有消息。
她深吸一口气,肩膀线条绷紧又放松:
不瞒你说,我们最后见面那天晚上出了些事情,外公和我不得不隐藏起来。
李鑫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咖啡的苦味突然在舌尖变得鲜明。
这和我猜测的不一样,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超常人的精神力等级的原因。
他声音低沉,手指无意识地在太阳穴附近画了个圈。
现在我们站在同一战线,这些事情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田沐瑶看着他说:
就是跟你分开那天晚上,我家遭到了神域堂的暗杀袭击。
李鑫注意到她说这话时,瞳孔微微收缩,那是回忆创伤时的本能反应。
外公的腿就是在那次袭击中失去的。
她的视线落在咖啡上,一个短暂的停顿,
外公借这个机会,制造了已经死于袭击的假象,所以这几年来,我和他都不能暴露。
李鑫缓缓放下杯子,陶瓷与金属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他声音低沉,
可以理解。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
我一直很疑惑,你外公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田沐瑶嘴角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某种无奈的妥协。
我外公叫刘默,这你已经知道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却字字清晰,
他的身份很特殊,是这个国家情报和安全系统的掌舵人。
李鑫的眉毛几乎要挑到发际线。
难怪了,
他干笑一声,
你家原来还有这样的势力。
不止于此。
田沐瑶突然前倾身体,
他曾经是沙纳德军方第一人,拥有独立的军事指挥权。
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恰好在此时戛然而止。
李鑫感到一阵耳鸣,仿佛有炸弹在耳边炸开。
独立军事指挥权。
他机械地重复着这个词组,大脑飞速运转——藩王、割据、军阀、无冕之王...这些危险的词汇在他脑海中炸开一团团火花。
好吓人。
他最终只能挤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评价。
田沐瑶的表情却突然柔和下来:
外公从十几岁就参军,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快七十年。
她的目光穿过玻璃窗,望向远处的方向,
可以说,他的所有行为准则,都是以这个国家的利益为标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