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里的风突然变凉了，卷起地上的血沫子，粘在东方青玄的靴底，带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他半蹲在老佣兵身旁，不时的给对方体内注入一丝鸿蒙紫气，可那缕淡紫色的气流，已经越来越难稳住老佣兵快速流失的生机，老佣兵的嘴唇泛着青灰，呼吸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嗬嗬”的杂音，胸口的伤口即使被紫气裹着，依旧在渗血，染红了东方青玄按在他肩头的手。
过了半个时辰，“水……水……”老佣兵缓缓地睁开双眼艰难地开口道，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东方青玄知道这是人大量失血的反应，于是连忙从鸿钧塔里取出水壶，小心地凑到他嘴边，只倒了一点点温水。老佣兵干裂的嘴唇沾到水，稍微动了动，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谢……谢谢……”他喘了口气，枯瘦的手突然抓住东方青玄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个垂死之人，指甲都快要嵌进东方青玄的皮肉里了。
“求……求求你，救……救……救救她……不用管我了。”
“救她？”东方青玄有些疑惑，他已经检查过了，整个峡谷内早已无一活口，像是看懂了东方青玄眼里的疑惑，老佣兵开始解释起来。
“我们……我们不是来……来惹事的……是听说……听说苍茫山脉西南方……有战尊境大能的洞府……要现世……”
“战尊境？”东方青玄心里一震。战尊境是夜玄大陆的高阶境界，比战狂境高了两个大层次，这样的大能坐化，洞府里必然有重宝，难怪这么多佣兵冒险进来，玄技、功法、丹药、武器，任何一样都足够让底层佣兵拼命。
老佣兵点点头，头歪了歪，似乎想看清东方青玄的脸，却没力气抬起头：“我们……佣兵团……就十几个人……想……想碰碰运气……哪怕……哪怕捡点残羹……也能让弟兄们……过的好一些……”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咽了，浑浊的眼睛里滚出一滴浑浊的血泪，顺着皱纹滑到下巴，滴在地上的血渍里。
“可……可没想到……进入苍茫山脉中部……没多久……就遇到……遇到黑衣人……”
“他们……他们穿着黑劲装……脸蒙着……手里的刀……很快……”老佣兵的身体开始发抖，显然是想起了当时的惨状，“上来就追杀我们……不说话……我们副团长……想求饶……被一刀……一刀斩了头……”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东方青玄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
“他们……他们一直追杀……追杀我们……像是灭口……可是我们……我们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们就……就开始追杀……直到追到这个峡谷。”
说完老佣兵的浑浊的眼睛里再次滚出一行浑浊的血泪
东方青玄的眉头越皱越紧，天武王府的黑衣人手段狠辣得超出想象，只是遇到他们，一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二不清楚他们的任务，还要清除掉所有人。“这天武王府行事也太过霸道狠绝了。” 鸿儿在东方青玄心里说道。
“哼……他们的狠绝我早已见识过，早晚有一天……”东方青玄的杀意凛然。
“我……我当时躲在断木后面……腿……腿被他们砍了……”老佣兵低头看了眼自己断腿的伤口，眼神里满是绝望，“我看到……看到他们掳走了……掳走了小雅……”
“小雅？”东方青玄继续追问，注意到老佣兵的声音突然变尖，带着近乎崩溃的颤抖。
“她是……是我女儿……”老佣兵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才十八岁……就跟着我……跟着佣兵团……本想挣点钱……买件新皮甲……”他抓住东方青玄手腕的手开始用力，指节泛白。
“那些黑衣人……把她拖走了……我听到……听到他们说……要带回去……‘问话’……”
“问话”两个字从他嘴里挤出来，带着说不出的寒意。东方青玄不用想也知道，所谓的“问话”背后，是怎样的折磨和羞辱，对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黑衣人来说，一个被俘的女佣兵，只会成为发泄的工具。
老佣兵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鸿蒙紫气再也稳不住他的生机，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却死死盯着东方青玄的眼睛，像是要把最后的希望刻进对方心里：
“小……小哥……我知道……我活不成了……求你……求你救救小雅……来世……老汉给你当牛做马。”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迅速弱下去，带着哭腔：“要是……要是救不出来……求你……求你找到她的时候……给她个痛快……别让她……别让她受那些人的糟蹋……”
最后几个字，老佣兵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的伤口猛地迸出一股鲜血，溅在东方青玄的衣襟上。他抓着东方青玄手腕的手，力道突然一松，头歪向一边，眼睛还圆睁着，像是还在盯着女儿被掳走的方向，呼吸彻底停了。
鸿蒙紫气失去了承载的对象，缓缓从老佣兵体内逸出，消散在空气里。东方青玄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手腕上还残留着老佣兵抓过的痛感，胸口的血渍带着余温，却让他觉得浑身发冷。
他看着老佣兵圆睁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这是一个父亲临死前最后的绝望，他既抱着女儿能活的希望，又做好了她受辱的最坏打算，甚至求陌生人给女儿一个‘痛快’，这份决绝里，藏着的是撕心裂肺的无奈。
东方青玄伸出手，轻轻合上老佣兵的眼睛。指尖碰到对方冰冷的眼皮时，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柳清歌，如果母亲落在那些黑衣人手里，他恐怕也会像老佣兵一样，宁愿她死，也不愿她受辱。
“这天武王府的人也太坏了，简直……简直就是……”鸿儿站在鸿钧塔中紫色的王座上，愤怒的挥舞着小拳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该怎么骂他们。
“塔主小子，你一定不能放过这群黑衣人，还有天武王府的人，除了你那仇人以外，其他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坏人，统统给本小姐消灭掉。”
“天武王府……本来打算只找风无痕算账的，现在看来整个王府都是一群衣冠禽兽，我是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的。”东方青玄在心里对鸿儿说道。
“老佣兵，你放心吧！”他低声说，声音在峡谷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会替你去寻找她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扫过峡谷里横七竖八的佣兵尸体，最后落在老佣兵的断腿旁，那里有一块小小的银锁，上面刻着一个‘雅’字，应该是老佣兵女儿的东西，被血渍染得发黑。东方青玄弯腰捡起银锁，擦去上面的血，放进贴身的布袋里。
随后他在地上找了一些兵器，在地上挖了两个坑，一个坑是用来埋那些死去的佣兵的， 也算是给了他们最后的体面。还有一个坑是单独埋那个老佣兵的，万一能救出他的女儿，也好让她知道自己父亲的埋骨之地。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追踪黑衣人了。 他走到峡谷入口，蹲下身检查地上的痕迹。黑衣人留下的脚印很规整，步幅一致，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队伍。脚印朝着东边的方向延伸，速度很快，看起来不像是在搜寻，反而像是在带着‘俘虏’赶路。
他还在一块岩石旁发现了几滴新鲜的血迹，不是佣兵的暗红，而是更鲜亮的红色，旁边还有一根女性的发丝，应该是老佣兵的女儿留下的，她可能在挣扎时受了伤。 “鸿儿，能感应到他们的气息吗？”东方青玄在心里问道。
“有点难。”鸿儿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他们身上有掩盖气息的东西，虽然掩盖气息的东西不强，但是他们走了有一阵子了，感应很模糊。不过顺着脚印和血迹，应该能追上，他们带着俘虏，速度快不了多少。”
东方青玄闻言点了点头，紧了紧了手中的斩道剑。混沌色的剑胚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剑身上并没有因为之前的战斗留下半点细小划痕。他调整了一下体内的鸿蒙紫气，战血境圆满的紫气在经脉里流转，比之前更沉稳，刚炼好的右臂骨骼传来一股扎实的力量感，这是他现在最大的依仗。
他没有再停留，顺着黑衣人留下的脚印，快步走出了峡谷。
林间的阳光依旧明亮，可东方青玄的脚步却比之前更沉。他不仅要查清天武王府的阴谋，还要完成一个临终老人的托付，哪怕前方等着他的，可能是更多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甚至是更危险的陷阱。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死去的佣兵哀悼。东方青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间的阴影里，只有那枚刻着‘雅’字的银锁，在他的布袋里轻轻晃动，提醒着他此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