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公子不必过谦。你的诗词意境描写的如此精准，画由心生，岂能不会？小女子冒昧，想请公子为我画一幅小像，无论画成何样，都是独一无二的礼物，倾辞必定珍视。”洛倾辞目光盈盈，带着几分狡黠和不容拒绝的坚持，似乎铁了心要将他推到台前，看得更清楚。
众人哗然，没想到洛倾辞会主动出面，而且还是为自己求画。毕竟洛倾辞也是和夜凝霜齐名的美女之一。夜凝霜看向洛倾辞，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瞥向东方青玄，眼神微冷。
东方青玄顿感头大，这洛倾辞简直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无奈的他只好再次婉拒：“洛小姐，在下确实…”
“东方姑爷，”洛倾辞直接打断他的婉拒，她的笑容不变，声音却压高了些，带着一丝戏谑：“你莫非是…怕凝霜妹妹不高兴？”
“凝霜妹妹，请东方姑爷为我作一幅小像，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洛倾辞转头对着夜凝霜有点茶里茶气的说道。
夜凝霜的脸色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她没有直接回答，因为她并不清楚东方青玄是否会作画，只是转过身淡淡的看着东方青玄，眼里警告的味道不言而喻。东方青玄嘴角一抽，这下真是被架得下不来台了。若是不拒绝，这名义上的妻子估计得发飙，若再拒绝，倒真坐实了他惧内之名。
东方青玄无奈地叹了口气：“既如此…请洛小姐稍坐，容我去准备些…特别的画具。”说罢，他转身离开席位，快步地走向殿外偏殿的厨房。
在厨房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迅速从灶膛里找出一小节未完全烧透、质地坚硬的木炭，又寻来小刀，仔细地将一端削尖，做成了一支简易的炭笔。
再返回宴席后，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的注视下，他让洛倾辞在一个光线较好的席位上坐好。铺开一张上好的宣纸，他却不用笔墨，直接拿起那黑乎乎的炭笔。
“这是何物？”
“炭也能作画？”
众人窃窃私语，包括南宫羽都露出疑惑轻蔑之色。
东方青玄凝神静气，目光在洛倾辞的脸庞和画纸间流转。手腕移动，炭笔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没有五彩的颜料，只有黑白灰的色调；没有水墨的晕染，只有清晰利落的线条与明暗。
他动作很快，专注于捕捉神态与轮廓。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停了笔。
“好了。”说完他就放下了手中黑乎乎的炭笔，去一旁清洗手上的残留的黑炭。
洛倾辞好奇地起身走过来。众人也纷纷围拢，包括小公主凤清璃，也忍不住好奇地探身张望。
只见雪白的宣纸上，已然呈现出一幅栩栩如生的肖像。没有色彩，却极其写实。女子明艳的容颜、灵动的眼眸、微翘的唇角蕴含的笑意，甚至那一缕鬓角的发丝和光影打在脸上的微妙变化，都被精准地勾勒出来，神态逼真，跃然纸上！与旁边南宫羽那幅华丽的画作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幅是尊贵的象征，一幅是鲜活的人。
“这…这…”洛倾辞捂住嘴，美眸中满是惊愕与惊喜。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画法，如此真实，仿佛镜中倒影，将她最生动的一瞬捕捉了下来！
“天啊！太像了！简直就像洛小姐本人印上去一般！”
“这是如何画出来的？竟能如此逼真？”
“此乃何画法？从未见过！”
“虽无色彩，却无比传神！”
惊叹声此起彼伏，比之前更为热烈。这种完全超出他们认知的写实画风，带来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和新奇感。
东方青玄淡淡解释：“此手法乃‘素描’，重在以线条和明暗勾勒形体，捕捉光影与神态。”还好上一世被小师妹拉着去学了很久的素描，不然今天就只能认怂了。
众人纷纷追问细节，好奇不已。洛倾辞拿着那幅画，爱不释手，看向东方青玄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和好奇。她再度把注意力放在东方青玄白皙、修长的手指上，这次是近距离的观察，她终于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东方青玄就是那神秘的黑袍炼药师，这一肯定内心止不住的狂跳。
小公主凤清璃看着那幅逼真的画像，眼中闪过浓浓的羡慕和喜爱，她忍不住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和羞涩：“东方…东方公子，你这‘素描’之法好生厉害！不知…不知宴会之后，可否也为我画一幅？”她身为公主，见过无数珍品画作，却从未见过如此写实、仿佛能留住瞬间的技艺。
众人又是一阵惊讶，没想到小公主也会主动开口求画，相比之下，南宫羽的画便是黯然失色。
东方青玄微微一怔，随即拱手道：“公主殿下谬赞了。若殿下不弃，在下荣幸之至。”
凤清璃脸上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夜凝霜看着被众人（尤其是洛倾辞和小公主）围住的东方青玄，看着洛倾辞手中那幅极其传神的画像，听着小公主的请求，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强烈的烦躁和不悦。
“凝霜妹妹当真是有好福气了，以后随时都能有人给你留住美好的瞬间。”洛倾辞看着手中那幅极其传神的画像，有些羡慕的对夜凝霜说道。在这个没有相机的时代，能把自己美的一面留存下来，是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拒绝的。
“是啊，要是有人能给我画一幅就好了。”
“那你去求人家东方公子啊！”
“你们有没有发现东方姑爷的面容一点不比渊京四大公子差？”
夜凝霜轻轻地走到东方青玄身边，双手环绕着他的手臂，在他手臂内侧重重地拧了一下，面上却维持着淡然：“洛姐姐说笑了，可能是凝霜面容较差，夫君他不曾为我作过画，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
东方青玄疼得吸了口凉气，转头对上夜凝霜冰冷的视线，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夫人见笑了，只是你平时繁忙，回去以后定为你作上一幅。”。
凤卓廷和南宫羽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文斗、画技，非但没难倒对方，反而让对方出尽了风头，连小公主都对其青睐有加！
南宫羽眼中闪过狠色，再次开口，声音拔高，压过了众人的议论：“东方公子果然非常人，文武...哦不，文画双全，令我等着实大开眼界！然而——”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尖锐，“吾辈毕竟是修炼之人，文墨画艺终是旁道。今日盛宴，群英荟萃，自然不能比试较量一番，不如我们探讨一下历尽艰辛，踏入修炼之途，究竟为何？”
这个问题抛出，场间顿时安静了不少。这是一个宏大且难以取巧的问题，直指本心，也极易暴露一个人的格局眼界。
众青年才俊闻言，纷纷各抒己见。
南宫羽率先傲然道：“自然是为强大己身，光耀我南宫门楣！让家族屹立不倒，权柄在握，受万人敬仰惧惮！”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另一位世家子弟笑道：“修炼当然是为了活得更好更久，拥有更强的力量，更多的资源财富，更美的佳人，逍遥天地间，岂不快活？”话语现实而直接。
又有人道：“我为追求武道极致。”这是较为常见的追求。
轮到夜凝霜，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坚定：“为有足够力量护佑家族周全，让我夜家无人敢犯。”这是她身为夜家继承人的责任与目标。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东方青玄。凤卓廷和南宫羽冷笑着，期待他说出“为报仇”或类似狭隘的答案，便可顺势贬低其格局。
东方青玄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经历鸿蒙紫气淬炼，修炼《鸿蒙至尊大道经》，他周身的气质已在悄然改变。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望向殿外无尽的夜空，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与时空。
他的声音平静，却如同沉雄的钟声，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话音落下，整个紫宸殿外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被无数人嘲讽不能修炼的青年。
这…这是何等宏大到近乎疯狂的志向？！
为万世开太平？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超越了家族、王朝，直指世界的本源与亿万生灵的命运！与他们之前所说的为了家族、为了逍遥、为了探索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短暂的极致寂静后，各种反应轰然爆发。
凤卓廷和南宫羽先是极度震惊，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随即脸上涌起强烈的嘲讽和鄙夷，几乎要冷笑出声。疯了！绝对是疯了！口出狂言，不知所谓！
大部分才俊则是瞠目结舌，大脑一片空白。他们无法理解，甚至觉得荒谬，可偏偏那话语中蕴含的某种难以言喻的磅礴气势和坚定信念，又让他们心生震撼，一时竟无法开口嘲笑。
夜凝霜彻底怔住了。她冰蓝色的眼眸剧烈地颤动着，死死地盯着身旁的东方青玄。这真的是那个阴沉颓废、只知仇恨的赘婿能说出来的话？这志向宏大得让她感到窒息，却又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固有的认知。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完全看不透这个人了。
洛倾辞手中的素描画微微颤抖。她看着东方青玄，美眸中的好奇和探究已然被一种更深沉的震惊所取代。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番话绝非虚言狂语，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信念感，是做不得假的。他究竟是谁？
小公主凤清璃早已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她怔怔地看着东方青玄，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迷茫。她自幼生活在宫廷，听惯了权力、利益、家族，从未有人对她说过“为生民立命”这样的话。这话语太过沉重，也太过光明，让她的小心脏怦怦直跳，看向东方青玄的目光彻底变了。
就连内宴也被外宴这诡异的寂静和随之而来的哗然所惊动，有人过来询问，得知东方青玄的“宏愿”后，表情也变得极其精彩。夜天行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可思议。南宫方信先是一愣，随即露出讥诮无比的冷笑，摇了摇头。
宴会最终在一片难以形容的复杂气氛中落幕。东方青玄无疑成为了绝对的焦点，但不再是因才华或技艺，而是因那石破天惊、颠覆所有人认知的“道”。
夜凝霜心情复杂地与他一同离席，一路无言，却频频侧目。
洛倾辞落在最后，小心收好那幅素描，看着东方青玄远去的背影，目光深邃。
凤清璃由宫女簇拥着离开，却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小手悄悄握紧，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
凤卓廷和南宫羽脸色铁青，拂袖而去，今日他们一败涂地，心中的嫉恨已如毒火般燃烧。
东方青玄感受着身后各种目光，面色平静。他知道，今夜之后，渊京城真的要起风了。而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角落的废物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