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出动这么多人,丈量土地的事情进展也相当迅速。
与此同时,应元正的信件也送到了巡抚赵明手中。
赵明拆开一看,竟是两封文书。
一封是结案陈词,详细列出了涉案人员名单,并请他按文抓人;另一封,则是他抄录的一道圣旨副本。
赵明看完内容,脸色骤变。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那俩人没有写信通知他?!
‘先斩后奏’从来都不是小事,更别说皇帝派的人还一直留在应元正身边监督,显然是对岭南事务高度关注。
他迅速整理了衣冠,匆匆赶往平南王府,求见王爷。
府中总管大安见他来得突然,略显疑惑,“赵大人,您有何要事?”
赵明神色凝重,“我想见王爷。”
大安叹了口气,“王爷近日身体欠佳,不便见客。目前府中事务,皆由柳先生代为处理。若赵大人有急事,不妨先与柳先生商议。”
赵明点头,“那就请通报一声,我有要事相告。”
柳墨言听闻赵明来访,再结合近日何江递给他的世子信件,心中已大致猜到对方来意。
他亲自起身,将人请进会客室,“赵大人,不知今日来访,有何事?”
赵明没有绕弯子,直接从袖中取出应元正的信件,递了过去:“请柳先生过目。”
他知道王府得到的消息肯定比他早,但他还是选择将两封信都递给柳墨言。
柳墨言接过一看,神色未变,“赵大人,既然皇上赋予世子如此权力,那便是信任他的能力。不知您此番前来,究竟是何意?”
赵明苦笑一声,开门见山地说:“那就直说了吧,柳先生,我想请您转告世子殿下,请他高抬贵手。”
柳墨言微微一笑,“赵大人不必多虑。世子在信中并未提及您有任何罪责,反而还让您协助缉拿那些涉案的地方官员。这是对您的信任。”
赵明知道,那是因为这位世子没有抓住他的把柄,以对方那个性格,很难说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他。
“我知道世子殿下对我并无好感,我希望柳先生能替我说几句好话。我在岭南任职多年,和王府关系一向融洽,还望世子看在这个份上……”
“这是自然,赵大人又没有做错什么。”柳墨言点头。
赵明听罢,松了口气。
他心中暗自后悔。早知道这世子如今这么受宠,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就该好好巴结一下。
他也是奇了怪了,当初明明是崇治帝不喜欢这位,才把他送了过来。现在好了,人过继了,皇帝又喜欢上了。
等下回去后,他就要写一封信回去骂赵世贤,身为赵家子弟,怎么就不提前告诉他这些事?更重要的圣旨内容更是提都不提。
而应元正的加急奏折与燕蒲的报告也一同送到了京城。
崇治帝正在书房批阅奏章,听说岭南方面来了消息,立即放下手中的其他公文。
“快拿来,这是他推行新政以来,第一次发回正式奏报。我倒要看看,办得如何?”
李公公笑着将两份文书呈上,“陛下,看样子是个好消息。”
皇帝眉头微挑,难道事情办完了?燕蒲不是刚去没多久吗?
应元正的奏折写得极为详尽,将岭南一案的前因后果、证据链条、责任划分乃至判决结果都一一列明。
崇治帝看完后,竟忍不住大笑,“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敢想也敢做。”
站在一旁的李环却看得出来,皇帝虽然嘴角含笑,但眉宇间却透着一丝不满。
崇治帝翻动着奏折,目光落在几处判决上,神色渐渐沉了下来。随即又拿起燕蒲的密报细细对照。
“只是……有些判得太轻了,有些又太过谨慎。”他指着一个名字,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你看这个——申良平。”
“第一个自首的,还主动交出了大量证据,配合调查,做事也算积极。”
他皱起眉头,“这人,他竟然判了三年,杖刑五十,革除官职,抄没家产……这是收服人心的做法吗?”
“还有这陈家……只抄没部分家产,主犯减刑至八年……”崇治帝边说边摇头。
一旁的李环轻声说道:“陛下,陈家之事处理得如此谨慎,恐怕是有所顾虑。”
“你是说……陈明礼?”崇治帝眯起眼睛。
李环点头,“陈大人不仅是陛下亲封的内阁大臣,更是户部尚书。世子或许是在权衡之后,才做出这样的判决。”
崇治帝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他又翻开应元正写的那封信。比起正式奏折,字迹潦草许多,一看就是亲手写的。
信中除了几句例行寒暄外,大多是感谢皇上赐予权力,以及对他的信任。
最后,他还特意问道:“臣此次判决是否妥当?尚属初次办案,恐有疏漏,还望陛下指点。”
一看应元正向他寻求帮助,崇治帝原本紧锁的眉头这才略微舒展。
“得让这孩子知道,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不能拿着权力乱来。一旦尝到乱用权力的好处,以后就总想着走偏门。”
李环在一旁笑着附和,“还好,世子主动来问您了,可见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妥当。”
“儿子向父亲请教,是天经地义的事。”崇治帝笑了笑,“应昌和那病秧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年冬天,哪有空去教他?到头来还是朕能帮他!”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轻轻放在案上,语气缓了些,“虽说该提醒一下,但他这个年纪能做到这样,已是不易,这可比赵明强多了!”
说完,他吩咐李环,“派人去把首辅、次辅,还有陈明礼一起叫来。”
片刻后,三位重臣匆匆入殿。
李环将奏折递给了赵世贤,“赵大人和陈尚书先看吧。”
他特地点出“尚书”二字,便是和陈远做了区分。
一旁的陈远立即明白了是什么事。
赵世贤打开奏折扫了几眼,便察觉不对劲。他又不是陈家人,抓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但关键在于……
皇帝居然给应元正升了官!而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陛下,这‘钦差巡阅使’是什么时候定下的职位?将‘先斩后奏’之权交给一位八岁的世子,真的合适吗?”赵世贤率先发问。
陈远接过话头,“赵大人,这是我提的建议,陛下采纳了。至于合不合适……”
陈远凑过去,随手接过奏折翻了几页,笑着感叹,“世子做得好啊!这一出手,就解决了去年没有解决的事情。”
只是他心中很失望。
皇帝给了应元正如此大的权力,按理说,至少也该斩几个要员、掀几块老底才是。
更何况,世子先前在信中诉苦,说什么岭南官场处处掣肘,几乎人人都在针对他。可如今一看,竟一个人都没杀。
他还在等着看这世子和陈明礼、赵世贤等人斗个你死我活,上演一番好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