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旨意,如同晴天霹雳,在陆明远头顶炸响!流放鬼岛?!
他豁然抬头,看向龙椅上那张冷漠的脸,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什么血书,什么流言,都不过是借口!
陛下根本不想让他再查下去!他可能是触碰了皇上的某个禁忌!
一股冰寒彻骨的悲哀与绝望,瞬间席卷了陆明远全身。
他为之效忠的君王,他为之扞卫的朝廷,原来从根子上,就已经烂透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但看到皇帝那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一切已成定局。
最终,他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深深地伏下身子,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苍凉:
“臣……陆明远……领旨……谢恩。”
.......
鬼岛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营地中已经响起了熟悉的劳作号子与工具的碰撞声。
新的一天,在井然有序的忙碌中开启。
高耸的哨塔上,秦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就在这时,通往岛屿腹地的荒路尽头,出现了一行车马的身影,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走在最前面的,是风尘仆仆却眼神明亮的赵虎。
他身旁是同样面带疲惫却难掩兴奋之色的牛高高、刘三和刘二狗。
他们终于回来了!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回了他们的家人!
这是一支小小的迁徙队伍。
他们几人合力拼凑钱财,购买了两辆略显破旧却结实的马拉板车。
一辆车上堆满了捆扎结实的箱笼包裹,里面是他们全部的家当和一些精心准备的、认为岛上稀缺的物什;另一辆车上,则坐着他们的至亲:小石头那年迈却眼神清亮的老娘、牛高高敦厚朴实的父母、以及刘三刘二狗两兄弟的妻儿老小。
女人们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憔悴和对未知环境的忐忑,孩子们则好奇地东张西望,对这片陌生的土地既害怕又有些新奇。
“娘,您看!前面就是鬼岛的门了!我们到了!”小石头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壁垒轮廓,激动地对车上的老母亲说道。
老人眯着眼望去,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紧紧握住了儿子的手。
牛高高也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对父母说:“爹,娘,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将军和夫人都在里面,往后……往后咱们就在这儿安家了。”
牛老爹默默点了点头,牛老娘则心疼地替儿子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相比之下,刘三和刘二狗两家人的心情更为复杂。
他们的妻子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是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眼神中充满了对离开京城的惋惜和对未来的迷茫。
让孩子们离开熟悉的繁华之地,来到这传说中的流放荒岛,对她们而言,是一个艰难无比的决定。
当初刘三和刘二狗回到京城家中,说出要举家迁往鬼岛的决定时,简直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去鬼岛?你疯了不成?”刘三的妻子当时就哭了,“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流放重犯的绝地!我们在京城好歹有瓦遮头,有口安稳饭吃,去了那里,我们怎么活?”
刘二狗的老娘更是捶胸顿足:“我的儿啊!你是不是在那边中了什么邪?好端端的京城的差事不要,非要跑到那鬼地方去!我们老刘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连孩子们听说要离开热闹的街市和小伙伴,去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地方,也都哭闹起来。
刘三和刘二狗费尽了唇舌,最后,他们不得不将外面世界的残酷现实撕开给家人看。
刘三神色凝重的告诉他们:“爹,娘,媳妇儿,你们以为京城还是以前的京城吗?如今局势你们难道看不出来?
天灾不断,流民越来越多,物价飞涨!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只顾着自己捞钱?真等到乱起来,咱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就是最先被踩死的蚂蚁!谁会管我们的死活?”
刘二狗那边也是告诉自己的家人:“鬼岛是偏,是远,可那里有楚将军和夫人主持大局,夫人是一个厉害的人,在京城他们这种小人物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而且鬼岛上生活不用和京城比,不用日日提心吊胆、不知道哪天灾祸临头的强啊!”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家人们的不甘和抱怨。
他们想起近日街面上越来越多的流民乞丐,想起粮店门口越来越长的队伍和越来越高的粮价,想起夜里坊间隐约传来的各种不好的传闻……
沉默了很久之后,刘三的老爹,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匠人,终于叹了口气,沙哑着嗓子道:“罢了……儿大不由娘。你们……你们见识比我们老家伙广。既然你们都觉得那边是条活路……那……那就走吧。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就这样,带着对未来的惶恐与一丝微弱的希望,这两家人终于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此刻,望着眼前那片苍茫的、与京城截然不同的土地,那份惶恐依旧存在,但看到赵虎、小石头他们脸上那种踏实感,心中又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期待。
“总算……到了。”赵虎看着越来越近的营地大门,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一路护送家小,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意外,如今总算平安抵达。
然而,就在他们的车队缓缓行至营地大门外,正准备向哨塔上的守卫示意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势不小!
“爹!爹!快看!大马!好高好漂亮的大马!”刘二狗年仅六岁的小儿子趴在车沿,兴奋地指着后方叫嚷起来。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官道尽头,尘土扬起,一队骑士正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
为首一人,身材精悍,肤色黝黑,身穿便于骑行的窄袖胡服,眼神锐利如鹰,正是从西北戈壁日夜兼程赶来的“沙蝎”!
他身后跟着十余名同样矫健的骑士,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队伍中那几匹神骏非凡、体型流畅、毛色光泽如缎的汗血宝马!
这些马匹高大威猛,顾盼之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势,与赵虎他们拉车的驽马形成了天壤之别!
“嘶——好马!”就连不懂马的赵虎,也忍不住低声赞叹。
牛高高、刘三等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在京城,这等宝马也只有最顶级的权贵才可能拥有,寻常人一辈子都难得一见。
沙蝎的队伍迅速接近,在营地大门外勒马停住。
战马希津津嘶鸣,蹄子刨着地面,带起一阵烟尘。
沙蝎目光扫过赵虎这一行带着家眷还感觉好奇怪,这个流放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来投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