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瑨影煦风园中的灵竹还沾着昨夜的清露,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打在青石小径上,晕开点点湿痕。
云瑨站在廊下,望着院中那株才移栽不久的月华树,心中却无半分赏景的闲情,只在心底无声微叹:
“该来的,总归要来,该还的,总是要还,这就是因果!”
他与关梦莹师姐的情谊,早已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初入玄月大陆时,他看关梦莹,总带着几分长辈看子侄辈的温和——那时他刚从类地球合魂而来,记忆叠在心头,总觉得自己比这玄月大陆上的年轻修士多了几分岁月沉淀,说是经历两世的糟老头子,也不过分。
因此对关梦莹的关照,也多是长辈对晚辈的提点关心。
可后来的路,却渐渐偏离了他最初的设想。
封魔谷空间中,两人同入筑基秘境,彼此护持着,度过艰险考验,是生死与共的信任;
重力路上,他背着灵力耗竭的关梦莹一步步前行,她温热的气息落在他颈间,那重量不仅是肉身的依托,更悄悄在他心头压下了一抹异样;
圣泉药谷的血战中,他为护她周全,硬生生扛下邪修的三道魔火,后背的灼伤半个月才愈合,那时她抱着他的手臂落泪,他只当是晚辈对长辈的依赖,笑着拍她的头说“无妨”;
再到后来协助她炼化灵体,看着她周身灵韵渐盛,神魂与灵体契合的那一刻,他忽然惊觉,自己心中那“子侄辈”的界定,早已在一次次相伴破险、共享资源、彼此支撑中,悄悄变了模样。
他不是愚笨之人,自然察觉到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可他三世为人,心中早已被郭云屏仙子的身影填满,类地球一夫一妻的执念更是刻在骨子里,便刻意避开这份心思。
恰逢关梦莹师姐闭关提升分身灵体境界,他以为这份未曾说破的心思能再拖些时日,却没料到,此刻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身月白的修士长袍衬得她身姿愈发窈窕,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灵动的眼眸,此刻正盛满了明亮的光,像极了月华灵界夜晚的星辰,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云瑨自认这些年历经生死,心绪早已如深潭般沉稳,可此刻被她这般望着,竟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原本平静的心境瞬间掀起波澜,连指尖都微微有些发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躁动,声音尽量放得平缓:“关师姐,你可知我已是三世为人?于这世间而言,我早已是个藏着两世记忆的糟老头子了。”
话一出口,关梦莹眼中的光亮微顿,却没有移开目光。
云瑨便索性将自己在月华灵界的过往、类地球的红尘岁月,一一缓缓道来。
他说得平静,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岁月的重量:
“三世辗转,我与郭云屏师姐的缘分早已刻入神魂,是斩不断的三世情缘。类地球的日子虽已遥远,可一夫一妻的执念,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我在心底难以打破。”
他停顿片刻,望着廊外渐渐明亮的天色,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
“我知晓玄月大陆的规矩,凡人中一夫多妻并非罕见,可修士修行本就求心之纯粹,这般做法在高阶修士中甚少。何况我起初看你,是晚辈;后来相处,也只当你是需要照顾的小妹妹。我对你的感谢是真的,欣赏是真的,甚至那份不自觉的喜爱也是真的,但这份喜爱,从来都是长辈对晚辈的疼惜,与情爱无关。”
“无关情爱?”关梦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往前迈了一步,眼中的光亮里掺了些水汽,却依旧坚定。
“云瑨,你还没听过我的事。自从我修炼牵魂诀,魂力日渐强盛,这些日子里,神魂深处总反复浮现一幅画面——那是月华灵界的天空,你浑身是血,在漫天魔雾中自爆的身影,还有一句刻在魂里的誓言,你忘了吗?‘瑨影云中藏,煦风何自来!’”
“什么?”云瑨瞳孔骤缩,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原本端坐在廊下的身子猛地站起,青石地面都被他起身的力道震得微颤,“你……你说的是真的?”
那誓言,是他在月华灵界时,与情侣何煦影的婚誓约定,可自己魂飞死离月华界,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怎么会和关梦莹师姐有关?
关梦莹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湿意,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却又无比笃定:
“自然是真的!我若骗你,神魂便受牵魂诀反噬。此事,我早已告诉云屏姐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扬起下巴,原本带着水汽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蛮横的执着,像极了被惹急的小兽,却又透着几分娇憨:
“我不管你什么三世情缘,也不管你把我当长辈还是妹妹,我已决定了,非你不嫁!往后余生,我都要跟着你,其他的事,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云瑨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原本强行压下的躁动再次翻涌,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他望着眼前这个一向灵动,此刻却带着几分执拗的女子,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与云屏仙子……我们有婚约在身,那是跨越三世的承诺,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我都知道!”
关梦莹却忽然笑了起来,眼角的泪痕还未干,笑容却明媚得像晨曦,“你与云屏姐上世在月华灵界相识,今世在玄月大陆重逢,情定三生的过往,云屏姐都一一告诉我了。可我还是那句话,非你不嫁,终生相随。其他的事,师姐我不管,你只能听我的!”
说着,她还扬起纤细的拳头,在云瑨面前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强调自己的决心。
云瑨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又气又笑,原本紧绷的心绪竟松了几分,连说话都带了些口吃:“你……你既已和云屏说过,那……那咱们便去寻她商议,再定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