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底的空间远比想象中更为狭窄，李不言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为了避免暴露，他的一只手死死捂住怀中人的嘴，掌心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另一只手则绕过对方的肩背，将其整个身子牢牢锁在自己胸前，两人紧密相贴，都能听见彼此骤然加速的心跳。
“吱呀。”
房门被推开，李不言立刻屏住呼吸，他的目光透过缝隙，死死地盯着踏入屋内的那双脚。
许是受到了这紧张气氛的影响，怀中原本还在轻微挣扎的人，也瞬间止住了所有动作。
进来那人在门口迟疑了一瞬，脚步顿了顿，他没有立刻走向床榻，而是转向了李不言方才匆忙翻查过的案台。
一步步走去，发出轻微的“哒哒”声，每一下都敲在李不言的心弦上。
“完蛋！”李不言心中暗叫不好，事发突然，那些被他翻动过的书籍卷宗，他根本来不及恢复原状，只要对方稍加留意，立刻就能发现有人闯入的痕迹。
然而，那人只是在案台前静静地站了一会，默默点燃了一旁的煤油灯。
他似乎只是随意地扫视了一眼，并未深究，随即竟直接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李不言藏身的床榻边缘。
床板因突然增加的重量发出一声呻吟，几缕灰尘从床板上方落下，飘洒在李不言的鼻尖前，可他依旧不为所动。
“没发现吗？”李不言心中刚刚升起一丝侥幸可就在这时，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
“出来吧，也不嫌闷得慌。”
这声调，不是薛东岳还能是谁？
李不言的瞳孔骤然收缩，冷汗都冒了出来，同时他也能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也在这一瞬间僵硬了些。
“还不出来？莫非是要请你？”薛东岳的声音再次响起。
“打？还是跑？”李不言脑中念头飞转，若是龙脉之灵没有罢工，他倒真是无所畏惧。
不过师尊和宫主都在天观城，李不言并不认为会出什么事，只是他们这种情况，又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因紧张而微微起伏，正准备硬着头皮回应。
“咔哒……”
一道开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屋内凝固的气氛。
只见靠墙的那个橱柜门，竟从内侧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中钻了出来。
“父亲。”轻柔的女声响起，赫然是薛息儿。
“靠！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李不言心中的惊诧险些脱口而出。
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小的房间里，除了他和怀里这个，竟然还藏着第三个人！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床底更深处缩了缩，似乎这样能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被他捂住嘴的那人，身体却因李不言轻微的举动颤动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只是那紧绷的肌肉还是让李不言感受到。
见暂时没有暴露自己的走向，李不言勉强竖起耳朵，屏气凝神，窥听起这对父女的对话。
“你打算干什么？”薛东岳的语气很冰冷。
薛息儿对着薛东岳欠身行了一礼，姿态恭顺，但指尖还是微微颤抖。
“父亲，”她抬起眼，目光孤注一掷，“您炼制的，真的是邪丹吗？”
李不言心中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薛息儿一开口，话题竟如此直接。
薛东岳没有立刻回答，无声的压迫感在房间里弥漫。
薛息儿见父亲不语，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虽轻，却带着决绝：“父亲……请您不要再诓骗女儿了，我……我已经长大了。”
她虽从未踏出过这方院落，见识不广，但接二连三找上门来的访客，还有父亲日渐诡异的行为……
她又不是痴傻，岂能判断不出来，父亲正在做的事情。
薛东岳终于发出了一声冷笑，“你在质问为父吗？”
李不言在床下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聚精会神，不敢遗漏任何一个字眼。
薛息儿被父亲那冰冷的眼神看得身子微颤，但她没有退缩。
她缓步来到床榻边，距离薛东岳只有几步之遥，抬起头，用一种恳求的目光望着他，“女儿不担心别的，只是……只是……”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眼圈迅速泛红，“女儿在这世上，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了。”
说到最后，她情绪激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眼汪汪，清澈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薛东岳俯视着跪在脚边的女儿，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没有人看见，他那双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深沉的慈爱与痛楚，如此真切，绝无虚假。
然而，那抹温情如同星火，转瞬即逝。
“你说的很对。”薛东岳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胆寒。
他猛然探出手，狠辣地扼住了薛息儿纤细脆弱的脖颈。
“父……亲……？”薛息儿不可置信，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会对自己做出如此粗暴残忍的举动。
强烈的窒息感瞬间袭来，她的大脑因缺氧而一片空白。
“放心，”薛东岳的声音依旧平淡，“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他手上力道加重，薛息儿的挣扎明显微弱下去。
不过这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涣散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父亲低头看向她时，那双深邃眼眸中的不舍。
“该死！”
床下的李不言将这一幕瞧得真切，一股名为愤怒的烈焰，在他胸中轰然炸开。
他最恨的，便是这等不珍视家人，甚至对至亲之人下毒手的混账！
“轰！”
这一刻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灵力迸发而出，直接将他们头顶上方的木板床冲击得四分五裂。
尘土木屑飞扬之中，李不言一跃而起，只见他手腕一翻，清越的剑鸣奏响，三尺青锋已然在手。
“好久不见啊，少宫主大人。”薛东岳冷漠的看着眼前满目怒火的李不言。
“哼！”李不言从鼻间挤出一声嗤笑，剑身上缠绕的滋滋电弧骤然炽盛，“我可没功夫和你叙旧。”
没料到薛东岳却是淡淡摇头，嘴角挂上一抹玩味的弧度，“原来是李少宫主，抱歉，刚刚没有认出来你。”
李不言略微皱眉，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不过很快，眼角的余光无意瞥见，一道迟缓站起身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