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的殿门在身后闭合,将女帝凌苍玥那冰冷而压抑的气息隔绝在内。
伏颜脸上那副轻浮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几分,变成一种算计得逞的玩味。
他侧过身,很自然地用手肘碰了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徐麟龙,绿色的竖瞳闪烁着幽光,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哥们之间谈论秘密的奸笑:
“麟龙兄,别忘了你我的约定,事成之后,把你那据说风华绝代的二姐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徐麟龙脚步微顿了一下,脸上努力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心中却是一沉。
他这位“好友”的秉性,他越来越摸不透了。
当初在元始山结识时,伏颜虽也带着妖族的疏离与野性,却远不似如今这般...充满侵略性和难以掌控的危险。
他将二姐牵扯进来,本就是一招险棋,意在加深彼此所谓的“友谊”纽带,让伏颜更多一分为人族出力的“私心”。
但此刻,听着伏颜毫不掩饰的意图,他只觉得一阵深深的不安。
“伏颜兄,这个嘛...我只能说,一定为你们引见,但我二姐性子清冷,自有主张,至于后续如何,那只能看你们彼此的缘分了,我这做弟弟的,实在无法强求。”
徐麟龙这番话,既履行了“约定”,又提前撇清了自己可能承担的责任,为自己和家族留足了后退的余地。
伏颜似乎并不在意他话语中的推脱,哈哈一笑,用力搂住徐麟龙的肩膀,动作亲热得如同真正的生死兄弟。
“明白,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自然强求不得,不过有麟龙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还是麟龙兄够意思!”
伏颜拍着徐麟龙的肩头,笑声在空旷的宫廊中回荡。
在这看似和谐融洽的兄弟氛围下,徐麟龙的心却很冰寒。
他脑海中清晰地回响起老师温淳罡的告诫:“麟龙,此妖族少主乃双刃之剑,锋芒毕露,用之须慎之又慎,若能驾驭,可斩顽敌!若失控,必遭反噬,其害恐更甚西荒之祸!”
当初说告诫时,老师那双洞察世事的眼中充满了忧虑。
按照老师的分析,即便妖族大军成功击退西荒,他们也必须立刻开始着手防备妖族的野心。
这伏颜,绝不可能甘心只做一把被人利用的刀。
击退西荒,不过是送走了凶狠的罗刹,却又亲自引来了更诡谲难测的野鬼入门!
两人各怀心事,并肩走在出宫的长廊上。
沉默了片刻,徐麟龙率先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他将话题引回当前最紧要的军务上:“不知伏颜兄,计划何时动手?”
伏颜闻言,抬起头,望向廊外天际夕阳,但他那双诡异的绿色竖瞳,却已经穿透了白昼的光辉,窥见了即将升起的夜幕。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兴奋的光芒。
“时机嘛...自然是待到太阳彻底落下,月光洒满大地之时,便是我族盛宴开启之刻,西荒那百万大军,将成为我妖族重返此界的第一顿丰盛血食!”
伏颜收回目光,自信满满看向徐麟龙:“明天!最迟明天清晨,你就等着,看我亲手提着唐尘那厮的人头来见吧!”
徐麟龙强压下心头因“血食”二字泛起的不适,脸上挤出一丝担忧,趁机提出了自己最挂心的事情:“伏颜兄的妖族自然无敌,只是...还有一事相求。”
伏颜大手一挥,显得极为豪爽:“求什么求!咱哥俩谁跟谁?何必如此见外!说不定以后我还会是你姐夫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再次将“姐夫”二字挂在嘴边,仿佛要吃定徐麟龙二姐一样。
徐麟龙面带不在意的微笑:“你也知道,家父此前兵败被俘,如今生死不明,极有可能就被关押在西荒军营之中,希望伏颜兄能提前下令,约束妖族各部兄弟,若在西荒大军的牢营中见到家父,万望能手下留情,并将其安全救回,麟龙感激不尽!”
伏颜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未来的老丈人,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放心吧,麟龙兄,此事我早已提前通知下去了,各部将领都已知晓,绝不会误伤!”
得到这句承诺,徐麟龙心中稍安,连忙拱手深深一揖:“此次若能救回家父,击退西荒,伏颜兄于我徐家,于整个天都帝国,皆是恩同再造!徐麟龙在此拜谢!”
“哎,言重了,言重了!”
“不必谢我,这唐尘与我有着灭门之仇,屠宗之恨!即便没有你这层关系,我也必杀他!此子不除,我伏颜誓不为妖族少主!”
伏颜脸上那抹狰狞的杀意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略带狂放的模样,抬头望了望天空。
“今日月圆,是我族古老传说中的血月当空!此乃天助我也!月圆之夜,本就是我妖族血脉力量最为活跃鼎盛之时,再加上这血月异象,我族战士的战力将攀升至顶峰!西荒大军...哼,他们注定要成为我妖族踏破此界后,祭旗的第一餐!哈哈哈!”
听着伏颜的笑声,徐麟龙只觉得脊背发凉。
但他只能强行忍耐,脸上努力维持着附和的笑容。
为了扳倒强大的西荒,为了北庭与帝国的存续,他不得不与这头危险的妖合作,甚至不惜以亲情作为筹码。
这其中的苦涩与无奈,唯有他自己清楚。
...
另一边,渠阳城。
西荒大军主力已按照唐尘的命令,全线北上,意图在十日内完成拿下天都帝国与北庭的宏图。
城内,只留下了不足五万的守军,负责维持秩序和守卫这座重要的后方据点。
之前唐尘下榻的帅府,因之前的高手激战已然倒塌,化为一片废墟。
如今,唐尘将临时的行辕搬到了原本的渠阳城太守府。
太守府邸四周,戒备森严。
三千名西荒精锐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必须严格保护陛下的安危。
在府邸深处,一处较为幽静的院落内。
一棵古老的梧桐树投下大片荫凉。
唐尘躺在这树荫下的一张宽大太师椅上,姿态闲适,微闭着双目歇息。
落日的金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玄黑色的龙袍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在他的身边,分别站立着以李存孝,白起为首的七名顶尖战力。
这七人,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过他们的感知。
李元霸不在身边,向来谨慎的唐尘,绝不会让自己身边最强的护卫力量同时离开半步。
忽然唐尘那微闭的眼眸缓缓睁开,目光投向天空,闪过一丝疑惑。
今天的黄昏,似乎有些异样。
太阳尚未完全隐去身形,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橘红色的霞光,然而一轮异常清晰,边缘带着诡异血色的圆月,却已经高悬于天际。
那月光并非往常的皎洁银白,而是泛着一种不祥的,淡淡的红晕,像是鲜血浸染过一般。
“血月...”
唐尘自语。
天象异变,往往预示着人间将有大事发生。
这又是某种什么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