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华倔强地瞪着楚镜澈，一双杏眼里火光跳跃，毫不退缩地迎上他平静的眼神。
楚镜澈轻易便读出了她心中翻涌的思绪。
对之前惨败的强烈不甘占据了主导，但在这之下，竟还混杂着一丝更为强烈的念头。
想要将他压在身下，看他失去冷静后狠狠地教训他，扳回一城。
无声的对峙在两人之间蔓延。
终究是凌华先扛不住这份沉默的压力，以及仿佛被他目光洞穿心思的羞耻，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率先败下阵来。
她有些狼狈地将头扭向一边，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的声音比起刚才的质问多了几分扭捏：“你....你刚才那种对精神力的操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楚镜澈端起水杯，淡淡的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凌华被呛了一下，羞恼地哼了一声，“不说就算了！谁稀罕！”
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纯粹是自取其辱，一刻也不想多留，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她迈出两步时，楚镜澈的声音自身后淡淡传来：
“熟能生巧。”
凌华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向他，脸上写满了愤慨：“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啊？！”
楚镜澈抬眼，迎上她气鼓鼓的目光，抛出了一个更让她难以置信的事实：“我修炼精神力，至今不过一年左右。”
“什么？！”凌华彻底愣住了，随即声音陡然拔高，“你骗鬼呢！一年？！怎么可能！”
那种精细入微的操控，没有数十年乃至更久的苦功根本不可能达到！
楚镜澈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真的。”
“证明给我看！”凌华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无法接受这种说法。
楚镜澈却只是垂下眼帘，不再看她，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信则有，不信则无。”
这种近乎敷衍的态度彻底点燃了凌华的怒火。
她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快步逼近楚镜澈，右手疾伸，就想揪住他的衣领质问。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无论她如何加速，如何变换角度，她的指尖在距离楚镜澈身体大约一尺的距离时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那股力量将她所有的力道尽数化解。
凌华连续尝试了几次，结果依旧，她终于停了下来，脸上充满了诧异，低头看着自己无法逾越的那片无形区域，失声问道：
“这....这是什么？！”
楚镜澈看着她与精神壁垒较劲的徒劳模样，语气依旧平淡：“你过来，不就是想追问这个问题的答案么？现在得到了，还想做什么？”
凌华怎么可能接受这种荒谬的解释？
她几乎是将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倾注在了冲破这层阻碍上，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可结果依旧。
那看似虚无的一尺距离，却成了她无法逾越的天堑。
楚镜澈不再理会她，径自将面前的餐桌收拾干净，起身准备离开。
连续的失败，累积的挫败感，混合着近来家族的压力，以及楚镜澈那句轻飘飘的一年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种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凌华强撑的防线。
她不再尝试突破，而是蹲下身，双手捂住脸，竟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
“呜哇——凭什么啊！凭什么有人一年就能....就能做到这种地步！那我这么多年....没日没夜的苦修....到底算什么？！算什么啊！！”
她终究还是信了楚镜澈的话，正因为相信，才感到如此绝望。
楚镜澈确实没有说谎。
他有意识地修炼精神力确实是从莉诺尔召唤他后开始计算，大约一年。
但他的精神本源却是无数岁月沉淀的产物，这其中的差别，他自然不会多费唇舌去解释。
见她哭得如此凄惨，楚镜澈本欲直接离开的脚步却顿住了。
一种陌生的揪心感从胸口传来，让他感到些许不适。
‘我....在难受？’ 他有些诧异。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多愁善感之人，往昔即便面对更凄惨的景象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是因为....和莉诺尔相处久了么？’
他将手按在胸口，感受着那丝异样的情绪，并未排斥，反而开始理性分析：‘这种变化....是好的么？’
‘如果情感能更丰富一些，或许就能更好地理解莉诺尔，回应她的期待....她大概，也不会再露出之前那种失落的表情了吧？’
想通了这一点，他不再犹豫，转身走回了那个蹲在地上哭得毫无形象的凌华面前。
凌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闭着眼睛嚎啕大哭，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渗出，完全不在乎周围投来的惊诧乃至幸灾乐祸的目光。
楚镜澈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伸出手，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轻轻放在了凌华的头顶。
哭声戛然而止。
凌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是本能地，顺着那只手的力道向前一扑，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楚镜澈的腰，将满是泪痕的脸埋在了他腰腹间的衣料里。
楚镜澈身体一僵，刚刚下意识就想躲开。
然而，就在低头的瞬间，凌华那那毫不设防依赖过来的姿态，竟与他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叠了。
尚且纯真，会因一点小事就委屈哭泣的克兰莎，也曾这样寻求过他的安慰。
这一瞬间的恍惚和回忆，让他错过了最佳的反应时机。
而凌华则趁机抱得更紧，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在这个拥抱里。
楚镜澈的手，还停留在凌华的发间，无意识地一下下抚摸着，动作略显僵硬。
他的目光却已失去了焦点，望向了那片被尘封的过往。
和克兰莎初遇相伴的那段短暂岁月，或许....是他那漫长的生命中为数不多称得上开心的时光。
那时的她，眼神清澈，笑容纯粹，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纯洁。
可如今....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