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府。
早早就得到消息的颜崇光和颜成舟父子俩这会正等得焦急,派人去大门口看了好几回,终于收到了人回来的消息。
派去的小厮快步跑进来,“来了来了,老爷,大少爷,马车已经快到门口了。”
两人一边听着小厮回话一边就往外走去,父子俩行至大门口时,楚氏和颜岁安也刚从车上下来。
颜成舟率先道,“母亲,安安,如何?可有伤着?”
楚氏回道,“没事没事,别担心。”
楚氏自来是这个性子,只要没出什么大事,一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自己能解决的事也不愿给家里的男人添麻烦。
见状,颜崇光就虎着脸道,“怎么会没事,我听着下人来报,都知道当时有多凶险。”
看见夫君难得沉了脸,楚氏有些讪讪的,声音也低了一些,“这,也确实没出什么事。”
见她这个样子,颜崇光怕她多想,伸手扶住她,在儿女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先进府,洗个澡换身衣裳吃完饭再说。”
楚氏点头,嗯了一声,而后又道,“母亲不知道吧?”
“这哪能让母亲知道。”
“不让她知道是对的,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
虽然她嘴上说着没事,但当时的情景确实凶险。
几人相携着往府里走去,颜岁安和颜成舟跟在父母身后,四个人都完全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直到一道响亮的哭声传来。
“呜哇!!!”
“你们太过分了!”
“我不是你们最爱的儿子和弟弟了嘛!”
“你们怎么可以丢下我!”
四人正要跨门槛的脚一顿,回头望去,马车前头的车缘上正坐着一个孤零零的小萝卜头,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最后颜成舟咳了一声,对父母道,“我去接阿航过来。”
颜成舟走到马车前,朝着车缘上的小人伸手,“来,哥抱你下来。”
颜成航哼了一声,哭声也停了,毕竟干打雷不下雨也是很辛苦的好吧。
他乖乖的伸手扑进了兄长的怀抱,嘴里还说着,“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可是很记仇的。”
颜成舟敷衍应声,“行行行,你慢慢记。”
“哼!”
颜成航小脸一扭,却恰好对上了父母所在的方向,想了想,他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道,“娘,现在我相信了,我真的是你的小拖油瓶。”
其他人:“......”
小拖油瓶什么的,就很难评。
楚氏快步走在了前头,平日里被一两个人私下打趣着没感觉到什么,这会她只觉得脸上热得慌。
白日里经历了这一遭,吃过晚饭后大家很快的就去歇息了。
主屋里。
颜家夫妻俩正在秉烛夜谈,颜崇光道,“你啊,这么些年还是习惯报喜不报忧。”
楚氏低声反驳,“我这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嘛。”
颜崇光瞪眼,“你我是夫妻,本就应该相互扶持,你将内宅打理的井井有条,将家中老少照顾的妥妥贴贴,免去了我多少后顾之忧?”
楚氏闭嘴不说话。
颜崇光又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不是摆给外人看的,我心中的确没有忘记过舟儿他们的母亲,但你也是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府的正经夫人,我们是一家人,你出了事我会担心,就像安安出事我也一样会担心。”
楚氏小声嘟囔,“安安是你女儿,我可不是。”
颜崇光今天晚上就是奔着把话说开来的,他继续道,“我与你这么多年相互扶持、患难与共,你受了委屈,受了惊吓也要同我说,你多说一些,我的担忧也少些......”
颜崇光说了很多,楚氏听着听着渐渐就出了神。
面对喜欢的人,大概都是有点小心翼翼吧,即便成婚数载也会在意很多小细节上的东西。
楚氏还记得当初第一眼见到颜崇光时的惊艳,可那时他已经成婚,自己娘家在朝中虽不是很高的门第,父亲只是个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可她也是家中父母千娇百宠长大的,断不可能去与人为妾,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年龄到了,想要议亲时,她总是看这个也不顺眼看那个也不满意,硬生生拖了两年。
后来听说颜崇光的夫人在上香时遭遇歹徒袭击,身受重伤,她还跟着母亲去探望过两回,也因此瞧见了传说中在朝堂上一张铁嘴从来没有输过的颜大人,在自家夫人面前的模样,那眼睛里的担忧与心疼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想,这世间如他一般英俊的男人好找,甚至还能找到比之更英俊的,可世间像这样至情至性的男人凤毛麟角,自己也没有气运眷顾,平日里也不是什么积德行善的大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运道,能找到一个样样合乎心意的夫婿。
她一向拿得起放得下,没多久在父母的张罗下,便订了亲,男方是个举人,只是家族已经没落,父亲也是看中了这人的潜力,多方打听,细细思量过后才同意这一门亲事,接下来的半年里她也一心在家待嫁。
只是人心到底不是能参透的东西,六礼不过才走了一半,祖母便去了,按照规矩她应该要守孝三年,这样一来婚事自然就得推后,可偏生这个时候,那举人竟要退婚,原因是家中长辈年纪大了等不得。
原本就没有多少感情,要退便退了,只是发生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忍得下去,退完婚的当天晚上她就花钱在武馆雇了两个人,去男人家里套麻袋揍他,最后揍得他十天都下不了床。
祖母生前待她极好,在后来的时间里,她一心为祖母守孝,很少出门。
原本想着自己孝期一过,也是一个二十岁的老姑娘了,怕是很难嫁出去,她倒是没什么,只是内心愧疚,连累了族中弟妹的婚事。
可谁知出了孝期不到半年的时间,颜家老太太居然托人来问询,她后面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颜大人的夫人也在三年前病逝了,闭眼的时间甚至还在祖母前一个月。
虽然是继室,可到底她当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父母也就同意了,不过这门婚事着实是很难得了,颜崇光此人能力卓绝,又是帝前红人,便是继室的位置也是有很多人家盯着的,盯三年了都。
只是大概很多人都没想到,最后这门婚事给她这样一个五品小官家,且被退了婚的老姑娘捡了漏,她那原本沉寂下去的心又活跃起来。
想到这个,她记起了你年少时一桩趣事。
当时退婚她本是没感觉的,出了被羞辱的气,也就抛在脑后了,只是后来听说那男人之所以来退婚不是因为什么家里长辈等不及,而是有了更好的高枝儿,而这个人恰好是她爹顶头上司光禄卿家的千金,平日里仗着父亲比她父亲官大经常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她气不过直接就花了三十两银子,找了两个小乞丐,天天往那男人家门口泼粪,足足泼了一个月才消停。
楚家是官宦人家,虽说官职不大,可世代都在京为官,有一定的底蕴在,当时又都在家丁忧,那男人气氛不已,可他虽然是个举子,但不敢把这件事情闹大,一来于他名声有碍,二来也是真的惹不起。
楚氏想到这里,不由得笑出了声,实在是当时小乞丐回来叙说得太好笑了,据说当时有一桶粪泼出去时,正巧遇到那男人起夜,直接兜头浇了下去,泼了个透心凉。
“哈哈哈哈哈......嗝!”
正在与自家夫人推心置腹谈心的颜大人:“......”
后知后觉的楚氏:“嘎......”
不好意思,一时得意忘形了。
颜家夫妻俩的谈心,最后在楚氏魔性的笑声中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