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只有画笔与画布摩擦的沙沙声，如同窗外寂寥的冷风一般。空气中飘散着松节油和颜料特有的气味，实在称不上好闻。
棠朝雨身上那件围裙已经沾上了颜料，她用的颜色并不多，基本上都是白和灰，偶尔点缀几抹群青。
她蹙着眉审视眼前半成的画，整体色调有些冷硬，似被严寒冻结了，低沉压抑的灰蒙，仿佛能感受到空气中凛冽的寒意。她显然不太满意，换了一支纤细的画笔，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点缀上绿叶，冬天也是有常青树的。
虽然景市几乎不会有积雪，不过她也不算写实派，靠着想象描画着山脊上厚重的积雪，雪色并非纯白，而是映照天空倒影，灰白苍凉。
她用指尖轻轻抹去多余的颜料，营造出烟雾朦胧的效果。这样还是不太满意，她本意并不想画出这么凛冽的画。应该带着一些暖意。
她试着画出积雪在阳光下那种清冷里又被温暖着的感觉来，调了一次色，不太满意。反复几次后，调出的颜色不是太暖就是太灰，她开始烦躁起来，抬眼一看，靳墨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棠朝雨想，也许是他在旁边的缘故，才会让她一直调色不顺。刚才他求原谅，她没有理会。她开始专注作画的时候，他就默默待在旁边，不动声色给她换了几次水桶。
靳墨显然察觉到她的画笔停顿，“休息一下？”他声音放的很轻，轻到像是怕了惊扰画中那凝固般的宁静。
棠朝雨心里那点因为调色不顺的烦躁似乎散了些，“帮我扶一下画架，有点不稳。”
“好。”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扶住画架底座。他站在这个位置恰好能看清画布，也能看到棠朝雨的脸。
“你别盯着我。”棠朝雨被他看得不自在，有点后悔让他来前面，两人几乎是面对面，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跑到他的脸上去。
她重新拿起调色板，继续与那块颜色较劲，她加了一点点很淡的柠檬黄，混入之前的灰色里，终于调出了心怡的颜色来，她轻轻点到画布积雪的受光处，这幅画总算是活了过来，仿佛真的有稀薄的阳光落在上面，带来了暖意。她的眉头舒坦，唇角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
靳墨安静地看着，忽然低声开口：“很美。”他目光灼灼，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不知说的是画，还是…
棠朝雨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眼神亮晶晶地看画，这样就是她要的效果了。
最后的收尾工作，棠朝雨指挥靳墨：“把画架往左一点，光线好像更好。”、“帮我拿一下7号的扇形笔。”、“拿一下板刷。”
等他递过来时，她会自然地说声“谢谢”。
她专注时，两人都安静着，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室内只有彼此平稳的呼吸声……
最后一笔画完，棠朝雨放下画笔，长舒一口气，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抬头就对上靳墨的目光。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说的安宁。
良久，棠朝雨抿了抿唇，移开目光，看着窗外，面无表情地嘟囔着：“要亲一下吗？”语气里有些气馁，她是想要高冷到底的，可是对着某人那张脸，很难不犯罪。
靳墨眼神柔和，看上去平静，扶着画架的手却晃了一下，他连忙稳住。
棠朝雨走到他面前，眼眸里带着一丝炽热，她扶着他的肩，踮起脚，另一只沾着颜料的手轻轻捧着他的脸，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柔柔地吻着，羽毛拂过一般轻轻挠着他的心头。
见她要退开，靳墨伸手揽住她的腰，不是急切地索求，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含住她的唇，带着无限的珍惜。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让人有些意犹未尽，棠朝雨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还想继续，靳墨别开脸，不去看眼前那潋滟的眸子，轻轻拿开她的手，“下次再亲，家长都在…”
棠朝雨闻言立马弹开，她真是色令智昏了！画室的门都没有关，万一她爸妈上来，她岂不是死定了！
这幅画已经画了两个小时，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她指挥靳墨把画拿到通风处去晾。
靳墨整理好一切，注意到棠朝雨的手上沾了不少颜料，牵着她去洗手时，他才开口，“梨梨，原谅我了吗？”
他多余这一问，不问的话，棠朝雨这会儿还在回味刚才的吻，脑子里已经忘了这茬，说不定这事就能这么揭过了。
这一问，她立马又端起姿态来，淡淡说了个“没”字。那神情好像是个提起裤子就不负责任的渣男。
“……”靳墨欲言又止，拿着毛巾给她擦干了手。
棠朝雨把衣服换好，看了他一眼就要出门。
这时，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她回头，看到赵芸站在虚掩的房门边，瞬间紧张起来。
赵芸带着温柔的笑意说道：“梨梨你画完了吗？该吃饭了。”
棠朝雨上前挽着赵芸的手臂，心虚地主动解释着：“妈妈，我带你去看看刚画好的画。”
“好。”赵芸走着，还不忘扭头提醒，“靳墨，你可能需要洗一下脸。”
靳墨的脸上还沾着刚才接吻时被抹上的颜料，棠朝雨的脸颊瞬间一红，根本逃不过赵芸的眼睛。
赵芸目光落在画布上，赞叹道：“画得真好。”她笑着问：“两个人一起画的？”
棠朝雨娇嗔地喊了一声：“妈！画是我一个人画的！
赵芸笑着“哦”了一声，“那看来是有人给你当助理了？不然那颜料怎么弄脸上去？”
棠朝雨的脸彻底飞红，“妈，你怎么这样啊！”
“跟你的小男朋友和好了？”
“什么小男朋友啊……”
赵芸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得了吧，你当妈妈看不出来啊？”
棠朝雨沉默了一下，算是承认了。她晃着赵芸的胳膊：“妈，你怎么跟正常的家长不一样啊？你不应该立马黑着脸，让我们赶紧分手，再狠狠打我一顿吗？”
赵芸笑了笑，“我可不是支持啊！”她心道：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有些事，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要是想看黑脸的话，我告诉你爸去？”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