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内外的人群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道。
只见宋家俊和宋强俊两兄弟引着大队长,老大夫,以及另外两名面色凝重的村干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屋内压抑的哭声顿时一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几位能主事的人身上。
大队长扫了一眼屋内情形,沉痛地叹了口气,对瘫软的刘氏和痛哭的王翠花道:“老婶子,建业家的,节哀。” 随即侧身让出位置,“老叔,您快给看看。”
老大夫背着旧药箱,步履沉稳地走到炕边。他先是伸出枯瘦的手指,搭在宋建业冰凉的手腕上,凝神屏息良久,眉头越皱越紧。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扒开宋建业的眼皮,仔细查看了瞳孔。
那瞳孔已然散大、固定,毫无生气。
老大夫缓缓直起身,沉重地摇了摇头:“脉息全无,瞳孔也散了,人……确实已经走了。”
“不可能。” 宋家俊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老大夫的双肩,情绪失控地用力摇晃,赤红着眼睛嘶吼:“你胡说!我爹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睡一觉人就没了?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大夫被他摇得一个趔趄,旁边的宋强俊和一名村干部赶紧上前将状若疯癫的宋家俊拉开。
老大夫稳住身形,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衣襟,看着宋家俊,眼中带着怜悯,语气却十分肯定:“家俊,你冷静点,按照老汉我的经验,你爹这身子硬了,死了起码得有六个小时往上走了。”
宋家俊无法接受父亲突兀的死亡,猛地扑到炕边,双手发颤地撕扯宋建业的衣领和衣襟,赤红着双眼嘶吼:“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忽然就没了!我不信,一定有人害了他!”
然而,衣物之下,宋建业的躯体光洁异常,除了死亡的僵硬与冰冷,不见丝毫淤青、伤口,连昨夜激斗的痕迹都被张英英以灵药精心抹去。
在众人眼中,他只如骤然长睡般安详。
屋内悲声与骚动间,宋建林的神情显得格格不入。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宋和平身后,对上张英英探究的目光道:“大嫂,你看我干什么?我昨天睡得早,啥也不知道。”
张英英盯着他的眼睛:【该死的宋老二,这时候死了真晦气!说好的给我和招娣的工作就这么没了!】
宋家俊搜寻无果,绝望与疑窦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霍然转身,恨声咆哮:“我爹肯定是被人害的,我要报警!送他去县里验尸。”他目光如淬毒的钉子般剜向张英英。
张英英恍若未觉,只顾着安抚哭的一塌糊涂的宋秀秀,姿态全然是慈蔼伯母专注于安抚受惊侄女。
大队长见状,只当宋家俊悲痛失智,又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不知道他是在看张英英还是宋秀秀,不由愠怒,厉声呵斥:“家俊!住口!青天白日,谁敢害人?无凭无据,惊动公安,让你爹死后不得安宁,就是孝道?眼下最要紧是让你爹入土为安!”
他旋即转向瘫软呜咽的刘氏,语气沉痛却带着决断:“老婶子,节哀,打起精神操办建业的后事要紧。”
又对宋和平与宋建林吩咐:“流程你们都懂,该报丧的报丧,该采买的速去采买。”
因着宋建林重伤未愈,也不好叫他干重活,只让他好好看着家里的老娘,而宋和平则是带着宋强俊和宋胜俊准备出门,就在这时,宋家俊仿佛失了智一般,拦在了门口声音嘶哑而尖厉:“大伯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送我爹入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我爹死的不明不白,我说我要报警,送去县里检查,你们都没听到吗?”
大队长被他这话气得一个趔趄,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宋家俊!你、你混账!是我让你大伯去操办后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和你大伯串通好了不成?” 他简直无法理解这年轻人的混账逻辑。
旁边的老大夫和两名村干部也面露不豫,纷纷摇头。
宋国涛强压怒火,盯着宋家俊,沉声问道:“宋家俊,你为什么一口咬定你爹是被人害死的?在睡梦里没了的人,古往今来也不止一两个,再说了你娘就睡在你爹旁边,要害干嘛不一起害了,还留她一个?”
宋家俊仿佛听不进任何道理,猛地将充满恨意和怀疑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张英英,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张英英也不再装死,站起身直接迎向宋家俊:“家俊,你从刚才起就一直打量我。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是我害死了你爹?”
众人的目光立刻在她和宋家俊、宋和平之间来回扫视,先前那点因宋家俊闹腾而产生的微妙气氛被她这番犀利直白的质问驱散。
“我有什么理由害死你爹?”张英英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每个人心上,“我们早就分家另过,这些年井水不犯河水,面都没见过几回。说到底,他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你打伤建林和国武的事擦屁股吗?你怎么不怪你自己惹是生非,连累了你爹?反倒来攀咬我们?”
她句句在理,直接将祸根引回了宋家俊自己身上,他瞬间面色紫胀,嘴唇哆嗦着却吐不出一个字。
张英英话锋一转,目光又落到脸色发白的王翠花身上:“再说,你娘和你爹睡在一张床上,她如今好端端站在这里,你怎么不怀疑她?偏偏两家隔着老远,就认准是我们害人?这是什么道理?”
“张英英!你攀扯我干啥?”王翠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尖声叫道,“我还能害我男人?你放屁!”
“那你儿子攀扯我干啥?”张英英立刻反问,声音陡然拔高,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王翠花,“他话里话外对着他大伯大吼大叫,口口声声说他爹是被人害死的,眼睛却像钩子似的剜着我和和平,他年纪小不懂事胡吣,你这当娘的也不懂?好!他说不明白,你来说!你今天当着大队长、老大夫和各位村干部的面,给我说清楚!我们是怎么害死宋建业的?你说!”
她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定在大队长脸上,语气斩钉截铁:“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要是你们母子拿不出证据,说不出了子丑寅卯来,不用宋家俊去报警,让宋和平现在就去,我告你们诽谤诬陷,我张英英把话放这儿,出了这个门,谁要是再敢污蔑我们一家一个字,我拼着不吃不睡,也一定要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