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街市,午后的阳光晒得石板路发烫,空气里混杂着鱼腥、汗臭和各种香料的味道。人流摩肩接踵,喧闹异常。
在这片市井画卷里,走着两个画风格外不搭调的人。
走在前面的,是刘邦。
他嘴里叼着根不知道从哪个草垛顺来的枯黄稻草,一步三晃,眼睛贼溜溜地左瞟右看,衣襟半敞,露出些许胸膛,活脱脱一个游手好闲的街头混子。
跟在他身后半步的,则是扶苏。长公子今日穿着件料子不错的素色深衣,腰束玉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如冠玉,气质温润,行走间自带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贵气和……拘谨。
他眉头微蹙,似乎不太适应这嘈杂脏乱的环境,努力保持着仪态,但眼神里透出的却是茫然和无所适从。
这组合,活像哪家不懂事的富贵少爷,被家里不成器的老仆(或者狗腿子)拐带出来“见世面”,结果少爷浑身不自在,老仆倒是如鱼得水。
位面直播间弹幕飘过:
《公子与流氓の街头漫步》
《扶苏:我是谁我在哪》
《刘邦:带少爷见见人间真实》
“公子,看我的。”
刘邦吐出嘴里的稻草,搓了搓手,瞄准了一个正在布摊前挑选的妇人,那妇人看起来三十许人,穿着寻常布衣,面色和善。
刘邦堆起自认为最亲切(实则略显猥琐)的笑容,凑了上去:“这位大姐,打听个事儿呗?”
妇人闻声抬头,先看到刘邦那副尊容,眉头就是一皱,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待目光落到刘邦身后气质卓然的扶苏身上时,更是一愣,随即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距离感,仿佛看见了什么大人物微服私访,连忙低下头,匆匆抱起刚挑好的布匹,小声说了句“不知”,转身快步走了,连摊主找的钱都忘了拿。
刘邦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他挠了挠头,回头看向扶苏,一脸苦相:“公子,你看这……不是我不努力,是您这……太‘正’了!老百姓看见您,就跟看见官老爷似的,话都不敢说,还打听啥消息啊?”
扶苏也有些无措,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这……是我之过。平日少见庶民,不知该如何……”
“得嘞!”
刘邦一拍大腿,小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公子,想打听消息,尤其是这种三教九流的消息,咱就不能端着。走,跟我来!”
他不由分说,拉着扶苏七拐八绕,避开繁华的主街,钻进了一条狭窄、潮湿、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柴门虚掩。刘邦探头看了看,里面似乎没人。
“就这儿了!”
刘邦推门进去。屋里家徒四壁,只有简单的土炕和破旧桌凳,角落里堆着些农具和破烂衣物,看起来是户穷苦人家,可能主人外出劳作去了。
“刘兄,此举是否不妥?擅入民宅……”
扶苏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哎呀,公子,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借他家地方用用,回头留点钱就是了!”
刘邦说着,已经在墙角那堆破烂里翻找起来。很快,他扯出两件打着补丁、颜色晦暗、还带着汗味的粗布短褐,以及两条脏兮兮的布腰带。
“来,公子,换上!”
刘邦把其中一套塞给扶苏,自己已经开始利索地脱外衣。
扶苏拿着那件味道刺鼻的短褐,手指僵了僵,脸上露出明显的抗拒。这对于从小锦衣玉食、注重仪容的长公子来说,简直是酷刑。
刘邦已经麻利地换好了,短褐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更添几分邋遢。
他看扶苏还在犹豫,压低声音,难得正经了一点:“公子,想想咱们的任务,想想道长说的话。黄金,情报,身毒!穿这身衣服是难受,但能救命,能成事!您就当……体验民情了!”
最后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扶苏。他想起父皇一统六国的不易,想起道长关于“生存与强大”的论述,又想起凌哲分派任务时眼中的决断。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开始动手,略显笨拙地解开自己的玉带,脱下那身昂贵的深衣。
当扶苏换上那件粗糙、带着异味的短褐时,他整个人都僵硬了,白皙的皮肤被粗布磨得有些发红。但这还没完。
“头发!头发也得弄弄!”
刘邦凑过来,伸出他那双刚在地上摸过灰的手,毫不客气地就往扶苏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上招呼。
他胡乱抓挠了几下,把扶苏柔顺的黑发弄得蓬乱如草,又故意扯下几缕,垂在额前、鬓边。
他还从地上蹭了点灰土,作势要在扶苏脸上抹,被扶苏惊恐地偏头躲过。
“行吧,脸就算了,公子您这脸抹了灰也像唱戏的。”
刘邦遗憾地收回手,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扶苏。
眼前的扶苏,早已不复贵公子模样。
乱发垂额,粗衣蔽体,虽然眉眼依旧俊秀,皮肤依旧白皙得过分,但那股子养尊处优的贵气被邋遢的装扮冲淡了不少,更多的是……一种迷茫又强装镇定的古怪气质,像个家道中落、不知所措的落魄书生,或者说,一个还没完全进入角色的、蹩脚的小地痞。
“哈哈哈!像!真像!”
刘邦拍着大腿乐了,“走走走,这下保准好使!”
再次回到大街上,画风彻底变了。
现在是两个勾肩搭背(主要是刘邦勾着扶苏)、贼眉鼠眼(主要是刘邦)、走路晃悠的街头闲汉。
刘邦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派头,嘴里重新叼上根草茎。扶苏则努力学着刘邦的样子,试图放松肩膀,让眼神变得“市侩”一点,但怎么看都有点别扭和僵硬,像在扮演一个自己不熟悉的角色。
位面直播间:
《公子变形记》
《扶苏:被迫营业》
《这演技,我给一分,颜值加九分》
“公子,学着点。”
刘邦压低声音,传授经验,“打听消息,别找那些看着就正经、胆小的妇人或者老实农户。咱们要找的,是街边墙角晒太阳、眼神乱瞟的乞丐;
是守着摊子、见多识广、为了几个钱啥都敢说的小贩;
还有那些风尘仆仆、刚从外面回来或者准备出门、一脸精明相的商旅!这些人,要么消息灵通,要么为了利益口风不严,最容易套出话!”
扶苏认真听着,努力消化这些与他以往所学截然不同的“市井智慧”,点了点头,眼神里除了不适,也多了一丝探究和新奇。
刘邦眼尖,瞄到一个蹲在街角、面前摆着破碗、正懒洋洋捉虱子的老乞丐。
“走,开张了!”刘邦一拽扶苏,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