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玑真人的话音在宏伟的归一剑宫前回荡,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身后,诸位长老,包括须发皆白、眼神中充满激动与担忧的青玄真人,目光都死死锁定在墨渊一行人身上,尤其是站在众人之中,神色平静得有些过分的泠崖。
三年了!魂灯几乎熄灭,宗门认定陨落的弟子,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突兀地回归。
而且,他们身上的气息……墨渊、洛青阳等人煞气内敛,修为明显精进,却带着一股与修真界格格不入的锋锐与沧桑。
那个名叫零的女子,气息冰冷而奇特,绝非此界之人。
最让人看不透的,是泠崖。
她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气息平淡无奇,可偏偏给人一种深不见底,仿佛面对浩瀚星海般的错觉。
“掌门师伯,师尊!”墨渊率先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沉稳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弟子等人,幸不辱命,得以归来!”
洛青阳、萧烬等人也纷纷行礼,连零也微微颔首示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青玄真人忍不住上前两步,看着自己这几个差点天人永隔的徒弟,老眼微微泛红。
但玄玑真人却抬手制止了青玄真人更多的感慨,他的目光依旧锐利,带着审视:“墨渊,你等所言,奉宗门密令,通过古传送阵执行任务……此事,从何说起?为何我等全然不知?宗门记录,你等乃是在幻月秘境中失踪。”
他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也是双方信任的核心。
墨渊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详细解释,泠崖却再次向前迈了一步,与他并肩而立。
她的动作很自然,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玄玑真人都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她身上。
“掌门师兄,”泠崖开口了,声音清冷,语调平稳,不再带有任何文言的拗口,清晰而直接,“三年前,并非什么秘境意外。是有人,以特殊手段,引动了禁地那座被认为早已废弃的‘诸界行走大阵’,将我们强制传送到了一个正在崩坏、充满死亡与辐射的异界。”
她的话语如同平地惊雷,在几位长老心中炸响!
强制传送?崩坏异界?这怎么可能?!
“荒谬!”一位面容严肃、身穿执法堂长老服饰的中年人厉声喝道,“诸界行走大阵早已失传,阵图残缺,能量核心湮灭,如何能够启动?泠崖,你休得胡言乱语!”
泠崖的目光平静地转向那位执法长老,没有因他的呵斥而有丝毫波动:“李长老,阵法能否启动,取决于能量与法则,而非你认为的残缺。引动阵法之人,借用了某种外来的、与‘生命’法则相关的破损之源,强行撬动了一丝缝隙。”
她不等对方反驳,继续看向玄玑真人,抛出了更重磅的信息:“我们在那个世界,遭遇了被污染的法则碎片,遭遇了因法则崩坏而异化的怪物,也遇到了……一些知晓‘万界归寂’真相的幸存者。”
“万界归寂”四个字一出,玄玑真人和几位资深长老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就连青玄真人也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你……你怎么会知道‘万界归寂’?!”玄玑真人失声问道,这个词汇,即使在归一剑宗最高层,也属于绝密中的绝密,只有历代掌门和极少数核心长老才有资格知晓!
“因为我在那里,找回了我自己。”泠崖的回答依旧简洁,却蕴含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她微微抬起手,指尖一缕淡金色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光芒悄然流转,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让在场所有修为高深的长老们,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颤栗与……敬畏!
那是超越了灵力,超越了真元,属于更高层次的力量!是……神性的力量!
“你……你……”玄玑真人指着泠崖,手指微微颤抖,一时间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本质,与宗门古籍中记载的某些只言片语何其相似!
“我是泠崖,也是在那异界苏醒的,执掌部分生命法则的新神。”泠崖直接摊牌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宗门当初为何召唤我们,或者说,为何是我们被那阵法选中,我已知晓部分原因。与我们身上残留的、来自某个古老存在的微弱印记有关,对吗?”
她的话语,一句比一句惊人,彻底撕开了笼罩在三年失踪事件上的迷雾,也将一个更加宏大而恐怖的真相,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骇然。
宗门最大的秘密之一,竟然被当事人以这种方式点了出来!
玄玑真人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戒备的弟子和几位不明所以的长老退下。
很快,广场上只剩下他、青玄等寥寥几位核心长老,以及墨渊一行人。
“此事……确与宗门古籍记载及一次意外推演有关。”玄玑真人终于承认了,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泠崖,“古籍记载,万界归寂,法则崩坏,唯有身负‘缘法’者,或可寻得一线生机。三年前,禁地古阵异动,我等探查时,推演出了一丝与你等相关的模糊征兆,指向某个濒临毁灭的异界……但阵法并非我等主动开启,更像是被某种力量远程引动,将你们卷了进去……此事,是宗门对不住你们。”
他的承认,让墨渊、洛青阳等人心中五味杂陈。
果然是被算计了,虽然不是宗门主动加害,但也是因为宗门的某些秘密和那该死的“缘法”,让他们经历了九死一生。
“过去之事,暂且不提。”泠崖并没有纠缠于此,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们归来,只为一事。此界灵气异常复苏,与万界法则动荡有关,大劫将至,归一剑宗,做好准备了吗?”
她直接点出了当前世界最核心的变化,也是宗门最高度戒备的事情。
玄玑真人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不错。近三年来,天地灵气日益浓郁,远超古籍记载的任何时期,各种秘境、遗迹频频现世,天才辈出,但……妖邪之物,域外魔影,也随之增多。宗门确实已进入最高戒备状态。”他看向泠崖,眼神带着一丝希冀,“你既已……拥有如此力量,可知这灵气复苏根源?可知如何应对?”
泠崖摇了摇头:“根源在于万界法则失衡,此界被波及,具体缘由,我亦在探查。但福兮祸所伏,灵气复苏既是机遇,也伴随着更大的危险。宗门需自强。”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此次归来,需要宗门提供关于其他可能存在的‘法则碎片’或者异常空间节点的信息。这关乎此界存续,也关乎……我的道路。”
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气势。
现在的她,有资格与宗门平等对话,甚至……提出要求。
玄玑真人与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一位活着的神明,哪怕只是新神,她的存在和诉求,都足以改变整个宗门的战略。
“关于法则碎片的信息,宗门古籍确有零星记载,但大多模糊不清,位置难寻。至于异常空间节点……近来确实发现了几处,都派了重兵把守探查。”玄玑真人沉吟道,“此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零,突然抬起了头,眼中数据流急速闪烁,她看向宗门东南方向,冷声道:“检测到高强度空间波动!距离约三百里!能量性质……与废土世界遭遇的‘幽影’有百分之十七的相似度,但更加暴烈!有东西……要出来了!”
几乎在零话音落下的同时,东南方向的天际,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巨响!
一道漆黑的、扭曲的裂缝,如同丑陋的伤疤,凭空出现在天空之中!浓烈的、带着混乱与毁灭气息的黑紫色能量如同潮水般从裂缝中涌出,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非人的嘶吼声!
“是黑风谷的方向!那个新出现的空间裂隙失控了!”一位长老失声惊呼,脸色大变!
“不好!驻守弟子危险!”玄玑真人霍然起身,脸上充满了焦急。那处裂隙是三个月前突然出现的,极不稳定,宗门一直试图封印,没想到在今天彻底爆发了!
“来不及调集大批人手了!”青玄真人急道。
就在众人慌乱之际,泠崖再次动了。
她甚至没有询问具体情况,只是抬眼望向东南方那道撕裂天空的漆黑裂缝,眉头微蹙。
“混乱的空间能量,夹杂着被污染的法则气息……正好。”
她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对墨渊等人,也是对玄玑真人说道:“我去处理。”
话音未落,她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下一刻,已然出现在数百米的高空之中,再一步,便化作一道淡淡的金色流光,以超越所有人理解的速度,破空而去,直射东南方那道狰狞的裂缝!
速度之快,仿佛瞬移!
玄玑真人、青玄真人以及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长老和弟子,全都目瞪口呆,僵立当场!
“这……这是……缩地成寸?不!比缩地成寸更快!这……”一位长老嘴唇哆嗦着,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墨渊看着泠崖消失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对还在震惊中的玄玑真人快速说道:“掌门师伯,请允许我等前去接应!泠崖她虽强,但我们对那种能量更有经验!”
玄玑真人猛地回过神,看着眼神坚定的墨渊等人,又看了看远处天际那不断扩大的漆黑裂缝和隐隐传来的恐怖波动,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你们速去!一切小心!”
“走!”墨渊低喝一声,洛青阳、萧烬、凯文、赵清悦、夏薇,甚至零,都毫不犹豫地施展身法,或驾驭剑光,紧随着泠崖的方向,疾驰而去。
归一剑宫前的广场上,只剩下玄玑真人和几位核心长老,望着东南方,心潮澎湃,久久无言。
今日的冲击,太大了。
失踪弟子归来,神明现世,空间裂隙爆发……这个世界,真的变得让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感到陌生和……一丝畏惧了。
而那个少女神明,她的归来,究竟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变数?
答案,似乎正在那三百里外的黑风谷,缓缓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