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学院的掌声还未在直播间完全散去,苏芷萱轻声对陈珏道:“陈哥,齐鲁书院那边已接入信号,这是齐鲁文脉传承最久的老牌书院,这次带队的是山长孔修远,不过我接到了消息,好像还有陶家的子弟。”
苏芷萱眼底掠过一丝担忧。陈珏自然明白她的顾虑,陶家是齐鲁望族,世代掌控齐鲁半数文脉资源,去年在岳阳,因为冯家与李家,陈珏触了陶家的利益,双方在君山岛上有过激烈争论,陶家最终落败,颜面尽失,两家也算结下了过节。
“接吧。” 陈珏神色未变:“齐鲁历来是文脉重地,既然来了,自然要见见。”
屏幕跳转,齐鲁书院的议事堂映入眼帘,雕梁画栋,案几上摆着青铜香炉,烟气袅袅,自是透着股千年文脉传承的厚重。前排居中的孔修远山长身着藏青长衫,须发皆白,神色肃穆;左侧坐着位面色倨傲的青年,他身着锦缎长袍,腰间系着玉佩,一派世家公子养尊处优之貌;后排师生端坐,鸦雀无声,与之前的轻松氛围不同,这里满是压抑的庄重。
“玉修先生,久仰。” 孔修远起身拱手,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齐鲁书院,今日以‘雪梅’为题,让明轩献丑一首,望先生不吝赐教。”
打了声招呼,开门见山,显示出了与其他学府截然不同的态度。
陶明轩应声起身,正是前排的锦服公子,目光直视屏幕里的陈珏,恭谨中带着几分刻意,声音透着锋芒与倨傲:“后学陶明轩,拙作《惊蛰雪折梅》,请先生斧正:惊蛰庭梅发,方当烂熳期。横遭连夜雪,压折近窗枝。枯菀原关数,猗傩讵有知。开窗晨起望,怅立久凝眉。”
诗句落地,议事堂里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的火星噼啪声。直播间的弹幕却瞬间炸开了锅,网友一下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陶明轩!陶家的人!他怎么敢?这诗是在暗讽先生吧?】
【我也感觉这首诗有些不对,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有什么?之前先生以雪梅比喻品行高洁,这首诗直接以大雪将梅枝压折了,意思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大家把梅花代表天民学派或者是先生,把大雪比喻成世家,这首诗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而且他选择的题目还是雪梅,这在之前那么多学校都没有过的!】
【就是,选择一样的题目,这不就是来找茬的吗?】
【气氛焦灼起来了!】
【“枯菀原关数”,意思是兴衰自有天命,把先生比作逆势而为?太嚣张了!】
【诗写得是真不错,格律工整,意境也到了,但这心思也太歹毒了!】
【陈珏同学的朋友都在包厢吧?看他们脸色都变了!】
【而且还写开窗晨起望,怅立久凝眉的,好像自己自己在屋子里住了一宿,外面的梅花就被压折了,这种轻松写意是不是说不把先生放在眼里啊?】
【虽然有些牵强,但是也有这个意思,你不说我都没有发现。】
【可是这么说来,这首诗就是这个陶明轩新作的了,这么说来,他也算是有才之人啊!】
【陶家,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包厢里,谷方平攥着拳头,低声对石志云道:“这陶明轩太过分了!明着来挑衅!”
丛峰眉头紧锁,看向陈珏的背影,见他依旧神色平静,才稍稍压下火气。苏芷萱站在一旁,指尖捏得发白,想提醒却又怕打扰陈珏。
陈珏端着酒盏,浅酌一口,目光落在诗稿上,语气听不出波澜:“‘惊蛰庭梅发,方当烂熳期’,起笔干净,点出时节与梅之盛,可见文字功底;‘横遭连夜雪,压折近窗枝’,转折有力,雪之骤、梅之脆,写得真切,作者的怅然也藏得自然,单论诗艺,确实是难得的佳作。”
陶明轩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刚想开口,就听见陈珏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沉了几分:“只是这诗里的‘意’,却落了下乘。你写雪压梅折,叹枯菀由命,却忘了梅之可贵,不在‘烂熳期’的盛放,而在‘遭雪压’时的坚守。惊蛰虽暖,北地仍有残雪,真正的庭梅,纵遭连夜雪,也该是枝折魂不屈,而非一味叹命由天。”
这番点评,既没点破暗讽,又回应了弦外之音。孔修远的脸色微微一动,陶明轩的笑容僵在脸上:“先生此言,晚辈不敢苟同。大雪当前,逆势而为,不过自取其祸,梅枝再坚,也抵不过漫天风雪,变通方能长久。”
“变通?” 陈珏轻笑一声,目光直视陶明轩:“陶同学觉得,梅该如何变通?弃枝折腰,苟且偷生?还是避雪藏蕊,失了本心?”
陶明轩脸色涨红,刚要反驳,陈珏已抬手示意他噤声,语气温和却带着千钧之力:“我也有首梅诗,赠你,也赠齐鲁书院诸位《梅花》: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深幽的山谷本就环境恶劣,更何况还生长在背阳的北枝;它年年都自己料定,开花要比别处更晚。但你可知道它那高尚的气节与俊逸的风韵?恰恰是在这层层坚冰、漫天积雪的严寒时刻才更显出众!
诗句刚落,议事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陶明轩愣在原地,反复默念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脸色从红转白,再转青,他听懂了,陈珏是在告诉他:真正的高洁与风骨,恰恰是在最艰难的 “层冰积雪” 中炼就的,世家的打压,非但压不垮,反而是彰显天民学派 “高标逸韵” 的试金石!
孔修远猛地坐直身子,目光里满是震惊,反复品味着诗句,喉结滚动:“‘正是层冰积雪时’…… 好一句‘正是层冰积雪时’!”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反转,满是赞叹与解气:
【!!!先生这回应绝了!不卑不亢,直接点破陶明轩的歪理!】
【“正是层冰积雪时”,这才是风骨!世家是层冰积雪,先生就是那北枝寒梅!】
【陶明轩想暗讽先生不变通,先生直接告诉他:我就是要在逆境中开花!】
【诗里的 “北枝”“着花迟”,不就是说天民学派起步晚、处境难?但越是难,越要坚守高标逸韵!】
【相较于传承千百年的世家门阀来说,天民学派自然是起步晚了,但是哪怕在艰难,我们也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对比太明显了!陶明轩的诗满是消极叹命,先生的诗全是积极坚守,这格局差了十万八千里!】
【陶家想借诗宣战,结果被先生用一首诗怼得哑口无言,太解气了!】
【这才是文坛泰斗的风范!】
【真理是不能被曲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