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珏的话,程千言眼前一亮,端起酒杯跟陈珏碰了碰:“学统这话我就放心了!我看不如先去徐家,徐老爷子是湖州书院的前山长,虽之前反对天民学,却极重教育,跟他聊办学,倒能少些虚话。”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底多了几分怀念:“说起来,去年西湖荃桡号的夜宴,学统的诗才依旧在江左文坛传承,这徐家祖宅毗邻太湖,明日我看又是一场文坛盛会了,哈哈哈~”
陈珏闻言也是轻笑一声:“诗词不过小道而,难得太守一直惦记着。”
“虽然是小道,但是陶冶情操,寄情明志来说,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程千言同样笑道:“陈学统这是站在山顶看风景,倒把旁人苦求不得的本事视作寻常了!你是不知道,前几日府里幕僚还凑在一起论诗,为了一句‘湖光映月’的下联,几人熬到三更天,头发都快抓掉了。可到了你这儿,随口吟出的句子就能让满城文人争相传抄,这‘小道’要是让他们听见,怕是要捧着笔墨来你跟前讨教‘不费力’的诀窍咯!”
程千言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语气里满是期待:“湖州的太湖,比西湖更开阔,夜里月光洒在湖上,渔火点点,比西湖的精致多了几分浩渺,明日乘画舫游太湖,学统若能再吟一首,定能让湖州的文人记住这天,就像去年西湖那样,成一段佳话。”
陈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隐约能看见太湖的波光。他知道程千言这话不只是 “赏景吟诗”,更是想借 “太湖诗会” 把他与湖州世家的关系彻底绑在一起:诗是由头,合作才是根本。于是笑道:“若真有这机会,倒要好好看看太湖的月色。不过我写诗全看景致和心境,到时候若没灵感,太守可别失望。”
“学统太谦了!” 程千言哈哈大笑:“陈先生的诗才,如今整个大华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时,窗外的榆花又被风吹进轩内,落在酒盏边。看着相交甚欢的两人,李逸雅心里彻底松了口气,天民学派在湖州的根基,借着这顿家常宴、几句邀约、一场未竟的太湖之约,算是真正扎下了。
而府衙外,徐家管事正跟沈、陆两家的管事回话:“程大人和陈学统相谈甚欢,明日徐府的邀约,十有八九成了。” 沈家管家闻言松了口气:“之前跟天民学闹僵,我还怕陈学统记仇,如今看来,倒是咱们多虑了。” 陆家管事则笑道:“能让程大人这般重视,又能写出‘宛然有桑麻’的诗,这样的人,跟他合作总比作对强。”
夜色渐浓,望湖轩内的灯火映着两人的身影,杯盏相碰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风声,格外融洽。没人再提之前的争执,也没人说破世家邀约背后的算计,只借着家常饭菜、太湖景致、过往诗事,一点一点把 “合作” 缓步推进。
第二日清晨的南浔古镇,晨雾像揉碎的棉絮飘在水巷上空,临水而建的 “枕水楼” 木窗次第推开,这是古镇最有名的特色酒楼,程千言特意将陈珏一行人安排在此处,楼上雕花廊台推窗便能见乌篷船划过,楼下大堂飘着定胜糕的甜香。
陈珏带着宫笃定、李逸雅等人下楼时,程千言已领着幕僚坐在临窗的桌前,面前摆着刚沏好的雨前茶,碟子里盛着湖州特有的茶糕。
“学统昨晚睡得可安稳?” 程千言笑着招手,指了指窗外:“这枕水楼的好处就是‘枕水听橹’,夜里没城里的喧嚣,最适合养神。” 陈珏刚坐下,侍从便端来热气腾腾的糖粥,笑着说:“两位大人今早要乘船游古镇,店主特意多备了些糕点,路上好消磨时间。”
陈珏笑着道谢,众人用过早点,刚走出酒楼大门,便见穿汉服的少女候在巷口,青箬笠压着鬓角,月白的裙摆绣着细碎莲花,腰间系着绛色丝绦,手里攥着卷泛黄做旧的书卷,见一行人来便屈膝行礼,声音脆得像浸了晨露:“小女苏箬,是今日的导游,已跟码头打过招呼,乌篷船都备好了,几位先生请随我来。”
陈立峰一早就把手机架在便携支架上,镜头先扫过枕水楼的雕花门楣,再转向巷口的苏箬,最后落在远处泛着晨雾的水巷,弹幕瞬间热闹起来:
【!!!这酒楼也太有江南水乡的味儿了吧!推窗见水,还能听橹声,我也好想住!】
【南浔枕水楼!我去年去住过!他家的定胜糕甜而不腻,配雨前茶绝了!】
【程太守和陈先生同坐一桌吃早点!这氛围也太融洽了吧!之前的争执是我想多了?】
【导游小姐姐的汉服好贴古镇!月白色搭配清晨的江南水乡,简直就像是从画中走来一般!】
【前排蹲今日第一首诗!陈先生刚睡醒,灵感会不会更足?】
苏箬引着众人往码头走,巷子里的青石板沾着昨夜的榆花晨露,踩上去轻轻打滑。路过百年老药铺时,她指着门楣上的旧匾说:“这‘胡庆余堂’在南浔开了八十年,当年周先生来湖州,还在这儿买过药呢。” 陈珏望着匾上斑驳的字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角,刚要开口,便听见前方传来橹声,码头边停着两艘乌篷船,船娘正坐在船头整理船桨,见众人来便笑着喊:“几位先生快上船,晨雾快散了,正好能赶上看水杉林的景致!”
众人分乘两艘乌篷船,陈珏与程千言同乘一艘,刚坐稳,船娘便轻轻摇起橹,乌篷船缓缓离岸。阿箬站在船头指点景致:“左边那座石桥叫‘通津桥’,有三百年了,桥面的青石板被车轮磨出了槽;右边的百间楼,每间房都有河埠头,当年商户卸货都直接从窗口递进去。”
陈珏扶着船舷,看着南浔古镇的景色,仿佛从现代化的社会穿越回了古代,整个人都宁静放松了下来。
“张帆出东郭,沽酒问南浔。画屋芦花净,红桥柳树深。
鱼艘寒满港,桃市书成林。吾道真迂阔,浮家尚越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