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宅脚下坚实的金属地板瞬间化为松软的泥土,混杂着草木根系的潮气与某种奇异花朵的冷冽暗香扑鼻而来。他踉跄一步,眼前豁然开朗——哪里还是冰冷永恒的列车车厢?分明置身于一片暮色低垂的山谷中央。
前方,青峦叠嶂,山势如伏兽脊背般温厚隆起。山脚下,一片被精心打理过的开阔空地中央,坐落着一座古朴的屋舍。屋檐平直而舒展,覆盖着深沉厚重的青黑色陶瓦,雨水经年累月冲刷,在檐角留下了斑驳的裂痕。飞檐并非后世那般张扬翘起,而是带着一种汉代遗存的浑厚朴拙。墙基由未经打磨、大小不一的青石垒砌,石缝间钻出斑驳青苔,却掩不住根基的嶙峋骨相。一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门环是两只造型凝练古朴的兽首,瞳孔如凝固的玄铁,沉默地俯视着来者。整座建筑没有多余的雕饰,却自有一股庄重肃穆之气,像一位从时光长卷中走出的缄默卫士,固执地守护着某个早已模糊的梦境。
红姐站在屋前,并未立刻推门。薄暮的微光涂抹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罕见的、近乎虔诚的寂静。她的手指,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无意识地抚上了颈间那条猩红如血的围巾。指尖触碰着那如烙铁灼痕般深深嵌入绡缎的“赤焰”二字,触感粗糙而滚烫。江宅屏息,清晰地听到她喉间压抑着的微不可闻的叹息,如同风拂过沉寂的古井水面。
“还要九十九万七千枚晶币……”声音低得如同耳语,裹挟着一丝绝境中的孤注一掷,“我一定会……做到的。”那巨大的数字仿佛一块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这句誓言之上,沉重得让空气都为之凝滞。江宅心头猛地一跳——这庞大的数额,与这条浸透了血与火记忆的围巾,究竟藏着怎样刻骨铭心的秘辛?红姐那瞬间流露出的脆弱与执拗,像针一样刺入了他心底的角落。
门轴发出一声古老而滞重的呻吟,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屋内陈设简单得近乎空旷,一几一榻,仅此而已,弥漫着时光沉淀下的清冷与寂寥。红姐脚步不停,径直穿过小小的厅堂,走向最深处一道不起眼的石墙。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泛起一层极淡薄、却异常纯粹的金红色毫光,迅疾地在石面勾勒出一个古老的“火”字纹路。纹路最后一笔落下,光芒陡然炽盛,石壁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股醇厚浓郁得化不开的乳白雾气汹涌而出,瞬间将两人吞没。
雾气并非冰冷的水汽,反而带着生命摇篮般的温暖湿意,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无数温和的精灵拥入肺腑,涤荡着灵魂深处的尘埃与疲惫。江宅震撼地看着眼前景象:密室中央,是一洼不过丈许方圆、清澈见底的泉水,泉眼深处,一团凝练如液态玉髓的柔白色光晕在缓缓流转、呼吸,这满室生生不息的浓郁雾气,正是从这光晕中心弥漫开来。整个空间充满了宁静而磅礴的生命律动。
“幻灵山分支灵脉的节点,”红姐的声音在氤氲白雾中显得有些缥缈,“玄真道长租给我的小地方。在这里吐纳一天,稳住心神,能得50点魂力。”她语气一转,指向泉眼中心那团柔和光晕上方,一丝丝肉眼难以察觉、更为精纯浓缩的乳白雾气正受着无形力量的牵引,极其缓慢地向中心一点汇聚。一滴米粒大小、凝若实体、闪烁着玉石般温润光泽的液珠正在艰难地成型。“一天一夜,也只凝聚一滴灵露精华。这一滴,抵得上你在7F车厢十日苦修之功,能增十点魂力。记住,一日一滴,炼化它,需比炼化十天的灵气更专注十倍。”
江宅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五十倍!这灵气的浓度竟是7F车厢的五十倍!难怪红姐能跻身银色之阶。狂喜之后,一个巨大的疑问立刻如冷水般浇下:“红姐!一天五十魂力,一年就是一万八千多!你……”他盯着红姐身上那尚未褪去的银色微光,“难道银色之后的境界,魂力需求量是……天文数字?”他不敢说出那个更恐怖的猜测——或许还需要灵魂本身发生质的蜕变?
一丝极其细微的抽搐掠过红姐英气的眉梢,像是被戳穿了某种窘迫的家底。“哼,”她没好气地哼哼着,伸出五个手指在江宅面前晃了晃,又翻了一倍,“租金!一天十晶币!是7F生存费的二十倍!你以为姐姐我想天天去推那破车?还不是为了它!”她指着那泉眼,咬牙切齿,“命苦啊!天天奔波,赚得还不够填这无底洞!”
江宅看着她那张写满了“辛苦命”的艳丽脸庞,额角瞬间浮起三道清晰的黑线。内心疯狂吐槽:你不去赌,省下那些推销列车产品的时间,光靠这灵脉修炼,实力怕早就能更进一步了吧?他强忍着把这槽吐出口的冲动,毕竟实力提升的诱惑就在眼前。
“所以啊,弟弟——”红姐的目光瞬间转向了他放在腰带间的那个钱袋,瞳孔深处仿佛点亮了两簇贪婪的火苗,亮得惊人,口水简直要沿着唇角流下。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甜腻婉转,带着一种引人踏入陷阱的致命诱惑。“姐姐最懂你现在最想要什么了!快速提升实力,对不对?你看,”她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羊脂玉瓶,瓶内隐约可见两粒凝胶琥珀般晶莹璀璨的凝露在滚动,“今天的份儿,还有昨天姐姐舍不得用、特意省下来预备给你的,一共两滴!就当是……奖励你这次在7G的出色表现咯?”她将玉瓶塞进江宅手里,随即一脸肉痛地捂住心口,仿佛被割去了心头肉,那演技浮夸得让江宅嘴角直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