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无岁月。
在天庭局势稳固以后,九凤、蚩尤和刑天都在天庭留下化身,真身则是回归了地府。
洪荒也迎来了久违的和平岁月。
万物复苏,野蛮生长。
盘古殿外,晨光刺破云层,将万道金辉洒落在不周山亘古不变的巍峨山体上,也为殿前广场铺就了一片璀璨。
巫刚负手而立,身形仿佛与不周山融为一体,周身气息引而不发,却与脚下大地脉动隐隐共鸣,那是半步混元大罗金仙巅峰的境界,与天地同呼吸。
他身后三步处,弟子东华垂手恭立。
一袭素白道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眉宇间褪去了转世前的些许迷茫,沉淀下历经沧桑后的沉静,眼眸深处则蕴藏着未曾磨灭的剑锋锐意,修为赫然已至太乙金仙巅峰。
“师尊,”
东华开口,声音清越,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弟子今日便下山了。”
他体内法力奔流,已隐隐触摸到那层通往大罗之境的屏障,但他深知,这最后一步,绝非在盘古殿内闭关苦修所能突破,需要踏入那万丈红尘,于世事变迁中积累、印证。
巫刚并未回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未来人族在洪荒大地上挣扎求存、薪火相传的景象。
他声音低沉,带着洞穿万古的沧桑:
“东华,你前世身为仙庭之主,执掌权柄,享无尽尊荣,却也困于权谋算计,溺于虚名浮利,最终道途蹉跎,险些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让话语中的重量沉入东华心底,
“今生转世,忘却前尘,是劫亦是缘,旨在洗尽铅华,重铸道基。”
“如今,你《九转玄功》修至五转,力之法则初具雏形,已非吴下阿蒙。然,须知力之极境,非在破坏与征服,而在承载与守护。”
巫刚的语气转为凝重,
“那人族,初生孱弱,如风中残烛,却是父神盘古形貌所化,内蕴无穷潜力,更承载着未来洪荒天地的莫大变数。你此去,非为传教立威,亦非为攫取信仰,而是护持其生息,引导其自强。唯有在那最质朴、最原始的求生、求知、求存的挣扎与奋进中,你方能真正触摸到‘力量’的本质,明悟‘秩序’为何需要建立。”
言罢,巫刚抬手,指尖一点混沌色光华凝聚,并非杀伐利器,也非防御至宝,最终化作一枚看似朴素的玉简,悬浮于东华面前。
“此乃为师以力之法则为基,结合造化之理,推演的一些适合人族现阶段修炼的粗浅法门,以及引导部落生息繁衍、规避天灾人祸的常识经验。你携之入世,可择心性纯良、意志坚韧者,循序渐进传下。切记,法不可轻传,道不可妄授!你的角色是引导者,是护道人,而非替代者。启发其智慧,点燃其心火,但路,终需他们自己一步步去走,去开拓。”
东华伸出双手,郑重无比地接过那枚看似寻常却重若山岳的玉简。
神念微微一扫,便感知到其中蕴含的玄奥至理,虽无移山倒海的大神通,却直指生命进化与族群发展的根本规律,其价值,远超一件先天灵宝。
他深吸一口气,撩起道袍下摆,朝着巫刚的背影,深深一拜,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定不负所托,以人族为镜,照见己身之道,砥砺前行!”
巫刚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东华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师尊那如山岳般厚重的背影,又环顾这片孕育他的盘古圣地,旋即毅然转身,一步踏出,身形已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清气,消失在盘古殿外的茫茫山峦之间。
……
不周山脚,毗邻巫族势力边缘的区域,散落着一些规模不大的人族聚集地。
东华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一个部落之外。他收敛了所有仙光与威压,甚至刻意模糊了自身过于出众的形貌,化作一个游历四方、风尘仆仆的寻常道人,自号“纯阳”。
眼前的景象,与他熟悉的盘古殿恢宏、昆仑山缥缈截然不同。
低矮简陋的茅草屋,打磨粗糙的石器,穿着兽皮麻衣、面带菜色却眼神如同野草般坚韧的人群……一股原始、粗犷、带着泥土腥气和汗水味道,却又充满顽强生命力的气息扑面而来,冲击着他的感官。
他看到这个名为“有邰”的部落,正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引发山洪而陷入混乱。
浑浊的泥水冲垮了几处位于低洼地的窝棚,族人正呼喊着,奋力从泥泞中抢救出寥寥无几的兽皮和用石瓮储存的粟米,脸上写满了对自然伟力的恐惧与无助。
东华没有施展神通直接平息洪水,那违背了师尊“引导而非替代”的教诲。
他默默观察了片刻,然后走上前,用温和的语气,凭借玉简中的知识,指引青壮如何选择地势更高、地基更稳固的地方重建住所,如何挖掘简易的排水沟渠,疏导积水。
他又见到有族人因误食了附近新发现的艳丽野果而倒地抽搐,口吐白沫,部落里那位年迈的巫医围着病人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
东华上前,蹲下身,指尖悄然渡出一丝精纯平和的太乙法力,护住中毒者的心脉,缓缓疏导其体内肆虐的毒素。
同时,他仔细辨别了周围相似的草木,将哪些可食,哪些剧毒,以及最基础的辨识特征和几种常见的解毒草木一一告知巫医和围观的族人。
起初,部落之人对这个突然出现、言行举止与他们迥异的陌生道人充满警惕和怀疑。
但东华始终面容平和,不急不躁,不言神通,不显威能,只是用最朴实、最有效的方法,帮助他们解决眼前迫在眉睫的生存困境。
他白天与族人一同搬运石块,清理废墟,夜晚则静坐于部落外围的山崖上,感受着星辉月华洒落,也感受着下方那片简陋营地中传来的、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生命之火在跃动。
他看到了人族在灾难面前的团结与互助,在绝望深处依然不灭的希望之光,以及他们在极其有限的条件下,用结绳、刻画的方式,尝试记录季节变化、猎物踪迹、植物特性的微末智慧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