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边境的风，依旧凛冽如刀。
楚天、月天姬与雪无情站在山脊上，眺望着南方连绵起伏的黛色山峦。那里是他们此行的终点，也是另一场风暴的起点。
“我该走了。”雪无情率先开口，声音清冷，却少了往日的疏离。她解下腰间佩剑，那柄伴随她征战多年的“霜魂”，被郑重地递到楚天面前。
楚天一愣，没有接。
“这剑，杀过太多幽冥教的人。”雪无情神色平静，“它的煞气太重，留在我身边，只会时时提醒我那些肮脏的过往。但它跟着你，或许能斩更多的邪魔。”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郑重的托付。
楚天终于伸手接过。剑入手微沉，寒意透过剑鞘传来，却仿佛带着一丝暖意。这是雪无情用她的方式，为他增添了一份力量。
“保重。”楚天沉声道。
“你也是。”雪无情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废话。她最后看了一眼楚天，又瞥了一眼月天姬，身影一晃，如同一只矫健的白鹰，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风雪之中，向着雪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的背影，决绝而又充满了新生。
“她变了。”月天姬轻声说道，目光追随着雪无情消失的方向。
“嗯。”楚天握紧了手中的“霜魂”剑，感受着剑身传来的微弱搏动，仿佛能听到雪无情那颗冰封已久的心，正在重新跳动。
“走吧，去南域。”楚天转身，目光投向遥远的南方，“风清雪还在等我们。”
三人不再停留，化作三道流光，沿着山脉的脉络，向着南域的方向疾驰而去。
……
南域，万木葱茏，与北境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越靠近南域，楚天眉心的残碑印记便越是灼热。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从南域深处传来，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整片大地。
那是玄黄的气息。
即便相隔千里，那股属于源界的、高高在上的威压，依旧让他感到窒息。
“他来了。”月天姬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清冷中带着一丝凝重。
楚天霍然抬头，只见前方的天际，一道身影正缓缓走来。
来人一袭玄色长袍，面容儒雅，仙风道骨，手中却握着一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古剑。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生的命运之上，让天地间的灵气为之凝滞。
正是玄黄。
他竟然亲自在此等候。
“楚天，”玄黄看到楚天，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等你很久了。”
“玄黄！”楚天眼中杀机爆射，焚天剑瞬间出鞘，赤金色的剑气冲天而起，“你杀了我朋友，此仇不共戴天！”
“朋友？”玄黄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摇头，“一个被幽冥教污染的残魂，一个背叛师门的叛徒，也算朋友？楚天，你的眼界，还是如此狭隘。”
“他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楚天怒吼，就要冲上去。
“等等。”玄黄抬手，制止了他，“我来，不是为了与你一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楚天手中的“霜魂”剑，以及他眉心那枚亮如烈日的残碑印记，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玄黄的声音充满了蛊惑，“长生殿主已经知晓你的存在。他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就在不周山。只要你去，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楚天心中一凛。
他知道，玄黄口中的“大礼”，必然是一个陷阱。
“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不信由你。”玄黄耸了耸肩，显得无所谓，“但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如果你不去，我保证，你身边这位月神族的仙子，会第一个魂飞魄散。”
月天姬脸色一变，瞬间横剑于胸前，月华镜的光芒大盛。
楚天死死地盯着玄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好，我去。”半晌，楚天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但你若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哈哈哈……”玄黄放声大笑，“我等着你。三天后，不周山巅，不见不散。”
话音落下，玄黄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际，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楚天与月天姬，站在原地，气氛凝重。
“我们去大雷音寺。”楚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杀意，“无妄大师圆寂前，一定留下了线索。我们必须先找到它。”
月天姬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好，先去大雷音寺。玄黄的阴谋，绝不会得逞。”
两人不再理会玄黄的挑衅，径直向南域深处飞去。他们的目标是位于南域腹地的大雷音寺。
……
大雷音寺，佛国圣地。
巨大的金色佛陀雕像矗立在山巅，慈悲的俯瞰着众生。寺内钟声悠扬，梵音阵阵，无数僧侣正在虔诚地诵经礼佛，一派祥和景象。
然而，楚天却敏锐地感觉到，这片祥和之下，隐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死寂。
寺院里，僧侣的数量，比他记忆中少了许多。空气中，那股本该浓郁的檀香，也淡薄得几乎闻不到。
一切都透着不寻常。
“怎么了？”月天姬察觉到楚天的异样。
“这里不对劲。”楚天皱眉，“太安静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收敛起全身气息，悄然潜入了寺院深处。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在后山的禅院，他们看到了无妄大师的闭关之所。石门紧闭，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埃，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过。
但在石门前的地面上，却残留着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
血迹的形状，像一个佛陀的“卍”字。
“是大师的。”楚天蹲下身，捻起一点粉末，神色黯然。他认得这种独特的血液气息。
无妄大师，圆寂了。
“大师圆寂前，留下一句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的走廊传来。
楚天和月天姬猛然回头，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穿着普通僧袍的老和尚，正站在不远处，目光悲悯地看着他们。
“你是？”楚天警惕地问道。
“老衲是寺里的一个扫地僧。”老和尚双手合十，“大师圆寂前，曾有偈语留下。”
他缓缓念道：“破界者，身负九荒之重，亦承诸天之劫。长生非福，宿命为牢。唯有直面本心，方能……超脱。”
偈语不长，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楚天脑海中炸响。
“长生非福，宿命为牢……”楚天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他一直以为，追求长生是自己的道。可无妄大师却说，长生是牢笼，是宿命。这让他对长生的意义，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大师还说，破解宿命的线索，藏在寺院的藏经阁。”扫地僧说完，再次躬身行礼，便转身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楚天与月天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明悟。
他们立刻动身，前往大雷音寺的藏经阁。
藏经阁高耸入云，典籍浩如烟海。楚天根据扫地僧的指引，径直来到一间尘封已久、禁止外人进入的书库。
书库的中央，悬浮着一本金色封皮的书籍。
《九荒长生考》。
楚天伸出手，将书籍取下。
就在他触碰到书页的瞬间，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
这本书，详细记载了九荒界与源界的历史纠葛。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秘辛，让他浑身冰冷。
“长生殿，自上古时期便已存在。其最终目的，并非追求永生，而是将整个九荒界，化作饲养长生殿主的‘牧场’。源源不断的九荒生机，被长生殿抽取，通过源界，喂养着那位至高的存在。”
“而九荒界的修士，之所以能感悟长生，不过是长生殿故意泄露的一丝气息，用以制造一个个足够强大的‘容器’，待他们寿元耗尽，神魂便会成为长生殿的养料。”
“楚天……你体内的破界血脉，正是开启源界大门的钥匙。长生殿主，一直在等你。”
楚天猛地将书合上，脸色苍白。
他终于明白了。
他不是天选之子，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他只是一个被精心饲养，等待被收割的“祭品”！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杀意，从他心底喷涌而出。
“玄黄！”楚天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楚天，你怎么了？”月天姬担忧地看着他。
楚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他看向月天姬，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我们走。”
“去哪？”
“风清雪有危险。”楚天说道，“我感应到了，她在南域的另一处战场，被人重创，生死一线。”
他要救风清雪。
不仅是还人情，更是因为，他终于明白，守护，才是他真正该走的路。
他要守护的，不只是某个人，而是整个九荒界。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一心求长生的复仇者。
他，是九荒的守护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