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林的风突然变了味。
原本只是裹着骨粉的干风,此刻竟渗进了一丝血腥味——不是地上枯骨的陈腐味,是新鲜的血,混着魂气,黏糊糊地贴在人脸上。楚天攥着玉简的手又紧了紧,指缝里的血珠滴在玉简上,那点微弱的魂灯突然剧烈颤抖,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要从玉简里拖出去。
“小棠!”
楚天猛地抬头,胸口的残碑印记“嗡”地爆发出红光,热浪顺着血脉往四肢冲,他身上的衣袍瞬间被烤得发焦,领口处的布片蜷成了黑灰。焚天剑在鞘中疯了似的撞动,剑鞘上的云纹炸起火星,剑身在鞘里撞得鞘口崩出裂纹,发出“铛铛”的脆响,像是在嘶吼。
风清雪快步上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腕间的玉珏瞬间泛出淡青光晕,凉意顺着掌心往他体内灌,却只压下了片刻的狂暴——残碑的热浪很快反扑,竟将玉珏的青光逼得缩了回去。
“楚天!魂灯异动是警示,不是催你送死!”风清雪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指尖掐进他的肩肉里,“李玄机肯定在不归墟设了陷阱,你现在冲过去,正好掉进他的套!”
叶孤舟摸了摸骨杖上的骷髅头,红珠里的光跳了跳,他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风丫头说得对!老子当年在断魂崖杀过三个太玄长老,还不至于怕他们,但送死的事老子不干——小棠还等着我们救,不是让我们来填坑的!太玄门后山有‘血魂阵’,一脚踏进去,魂都会被抽干,你以为你那破界血脉能扛多久?”
“那你说怎么办?”楚天的声音哑得像破锣,他盯着叶孤舟,眼底的红光还没退,“等着魂灯灭?等着李玄机把小棠拖去摘星台当祭品?”
“用脑子!”叶孤舟把骨杖往地上一顿,骨杖顶端的骷髅头喷出两道细黑焰,在地上烧出两个字:“幻境”。
花梦瑶突然上前一步,手里的轮回镜泛出层层水纹,镜中映出太玄门后山的景象——巡逻的弟子、闪烁的阵眼,甚至能看到血魂阵边缘的血色符文。镜边开始凝结细小的冰晶,她的脸色也白了几分:“我能施‘大梦千秋’,这术法能造百里幻境,把后山的阵眼都遮了。但……”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镜边的冰晶:“这术法要抽我三成神魂,用一次得躺三天。而且幻境只能撑三息,三息之内,你们必须冲进密道。”
“我来引开巡逻队。”叶孤舟立刻接话,他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小袋子,里面装着些灰白色的粉末,“这是‘引魂粉’,撒出去能招万骨林的散魂,太玄的弟子最怕这东西,肯定会追着魂影跑——你们趁机进密道,我随后就来。”
风清雪没说话,只是解下腕间的玉珏,轻轻一掰,玉珏“咔嚓”一声裂成两半。她把其中一半塞进楚天手里,玉珏还带着她的体温,凉丝丝的:“这是我师父临终前碎的,半块护心脉,半块定神魂——你带着,要是我没跟上,它能替我护你一程。密道里有‘噬魂雾’,我会用短刀的剑气开道,你别回头,只管找小棠。”
楚天握着那半块玉珏,冰凉的玉面贴着掌心,却比任何时候都烫。他看着风清雪眼底的决绝,看着花梦瑶泛白的嘴唇,看着叶孤舟攥着引魂粉的手,突然把焚天剑拔了出来。
剑光劈碎了面前的枯骨堆,碎骨飞溅中,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三息后,我在密道入口等你们。谁也别落下——我们要一起进去,一起带着小棠出来,一起看着李玄机死。”
叶孤舟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这才像话!老子还等着跟你喝庆功酒呢!”
花梦瑶也笑了,轮回镜的水纹渐渐平息,镜中映出她的脸,少了几分圣女的清冷,多了几分活气:“放心,我不会让幻境提前破的——我还等着看你拆了摘星台。”
四人不再多言,叶孤舟撒出引魂粉,黑色的粉末在空中散开,瞬间招来了无数淡蓝色的散魂,像一群发光的虫子,往太玄山方向飞。花梦瑶举起轮回镜,镜面再次泛起水纹,这次的水纹更浓,竟将周围的枯骨都映成了太玄门后山的模样——幻境,成了。
“走!”
楚天率先动身,焚天剑开路,剑光劈开挡路的枯骨,身后跟着风清雪和花梦瑶。叶孤舟则往相反方向跑,引魂粉招来的散魂跟着他,像一条蓝色的长带,很快吸引了太玄门巡逻弟子的注意。
……
太玄门,议事大殿。
李玄机坐在宝座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黑色的珠子,珠子里裹着一只细小的虫子,通体漆黑,身上带着红色的纹路——那是“噬魂蚁”的蚁后,是他特意从不归墟深处抓来的。
一名长老匆匆走进殿,单膝跪地,声音发颤:“门主!后山巡逻队传来消息,发现大量散魂,像是从万骨林来的,还有……还有幻境的波动!”
“幻境?”李玄机挑了挑眉,手指捏着蚁后珠,珠子里的虫子突然动了动,“是花梦瑶那丫头的‘大梦千秋’吧?看来,楚天是真的来了。”
他站起身,走到殿门口,望向远处的不归墟方向,那里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连阳光都透不过去——那是噬魂蚁群的气息,他提前三天放了出去,就是为了等楚天自投罗网。
“门主,要不要启动血魂阵?”长老又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不用。”李玄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他抬手将蚁后珠扔了出去,珠子在空中炸开,无数细小的噬魂蚁飞了出来,顺着殿外的柱子往山下爬,“让噬魂蚁先陪他们玩玩。等楚天找到楚棠,再启动血魂阵——我要让他们兄妹俩,死在一起。”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传我命令,摘星台的法阵提前预热。告诉幽冥教的人,让他们把‘幽冥血晶’再淬一遍——这次的祭品,可比我想的要多。”
长老应了声“是”,转身退了出去。
李玄机独自站在殿门口,夜风卷起他的衣袍,像一只展开翅膀的恶鬼。他抬头看向摘星台,九根天柱上的符文已经亮起暗红光,像插在云端的血柱,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血魂阵预热的征兆。
“楚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从噬魂蚁群里活着出来。”李玄机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你的破界血脉,正好给噬魂蚁当养料——等它们吃饱了,就能替我守着不归墟,再也没人能进去。”
……
此刻,楚天三人已经冲进了太玄门后山的密道。
密道里黑漆漆的,空气里飘着淡黑色的雾气,那是“噬魂雾”,一吸进肺里就觉得嗓子发疼,像是有虫子在爬。风清雪拔出短刀,刀身上的符文亮起,剑气劈开黑雾,在前面开道。
花梦瑶跟在中间,轮回镜泛着淡青光,照在密道的墙壁上——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有的已经亮起,有的还暗着。她指着那些亮着的符文:“这些是血魂阵的预警符,只要我们碰到,摘星台那边就会有反应。”
楚天走在最后,手里的引魂杖突然热了起来,杖顶的骷髅头红珠指向密道深处:“小棠的魂气在前面!越来越近了!”
三人加快脚步,顺着引魂杖的指引往深处走。密道的尽头渐渐亮了起来,是淡青色的光,像是小棠魂体发出的气息。
就在这时,花梦瑶突然停下脚步,轮回镜的青光猛地闪烁起来:“不对劲!前面的魂气……太杂了!像是有很多东西在跟着!”
风清雪也皱起眉头,短刀的剑气突然变得不稳定,黑雾里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
楚天握紧焚天剑,胸口的残碑印记再次亮起:“是噬魂蚁!李玄机提前放了它们出来!”
话音刚落,密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沙沙”声,无数细小的黑影从黑雾里钻出来,正是噬魂蚁!它们身上的红纹在黑暗中亮着,像无数颗细小的红点,朝着三人扑了过来。
“清雪,开道!梦瑶,护着我们!”楚天大喊一声,焚天剑劈出一道剑光,将冲在最前面的噬魂蚁劈成两半。
风清雪的短刀也舞了起来,剑气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侧面扑来的蚁群。花梦瑶举起轮回镜,镜面泛出浓浓的青光,形成一道光罩,将三人护在中间——噬魂蚁一碰到青光,就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化为黑灰。
但噬魂蚁太多了,杀了一批又来一批,密道里的黑雾越来越浓,三人的力气也在一点点消耗。
楚天看着密道尽头的淡青光,知道小棠就在前面。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残碑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热浪顺着血脉往焚天剑上冲,剑身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剑气暴涨:“跟我冲!”
他带头往前冲,焚天剑劈出一道又一道剑光,将挡路的噬魂蚁和黑雾一并劈开。风清雪和花梦瑶跟在他身后,三人像一道红色的闪电,朝着密道尽头的淡青光冲去。
密道尽头,是一扇半开的石门,门后传来微弱的呼吸声——是小棠!
楚天心中一喜,正要冲过去,石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了。石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瞬间亮起,形成一道血色的屏障——血魂阵,启动了!
“李玄机!”
楚天怒吼一声,焚天剑再次劈出剑光,落在血色屏障上,却只激起一道涟漪。
石门后传来小棠微弱的声音:“哥哥……救我……”
“小棠!别怕!哥哥来了!”楚天急得眼睛都红了,他用尽全力,将残碑的力量都灌进焚天剑里,剑光再次暴涨,狠狠劈在血色屏障上。
这一次,屏障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纹。
而在摘星台方向,九根天柱上的符文突然亮得刺眼,一股磅礴的邪恶气息笼罩了整个太玄山——开天仪式,提前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