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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并非虚无。

当戮心踏入寂灭殿大门的刹那,他仿佛坠入了一片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甚至没有空间概念的绝对黑暗之中。五感被剥夺,连神识都无法离体,唯有自身的存在感和丹田内那缓缓旋转的混沌暗影魔婴,证明着他尚未被这绝对的“寂灭”所吞噬。

这便是第一重试炼,“寂灭心劫”?

戮心凝神戒备,将心神沉入魔婴,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他知道,寂灭殿的试炼绝非易与,这心劫必然凶险万分。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亮,突兀地在绝对的黑暗中亮起。那光亮迅速扩大,化作一幅幅清晰无比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戮心的“眼前”,不,是直接烙印在他的心神深处!

那是他尘封已久、不愿触及的记忆深处,最脆弱、最不堪回首的过往!

他看到了幼时家族被灭,亲人惨死于仇敌刀下,鲜血染红了庭院,他躲在尸堆中瑟瑟发抖,无尽的恐惧与无助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年幼的心灵……

他看到了初入魔道时,被同门欺辱、打压,在泥泞中挣扎求生,为了些许修炼资源与人以命相搏,遍体鳞伤,眼神从最初的清澈变得麻木而凶狠……

他看到了第一次杀人时,那温热的鲜血喷溅在脸上的触感,对方临死前那绝望而不甘的眼神,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扭曲的快意……

他看到了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被强敌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同丧家之犬,尊严被践踏,信念在动摇……

一幅幅,一幕幕,都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最沉的愧疚、最烈的怨恨、最无力的悲伤!这些被他强行压抑、以冷酷和杀意掩盖的负面情绪,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清晰地呈现出来,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切割着他的神魂!

“不……这些都是过去……早已被我斩断!”戮心在心中怒吼,混沌暗影魔婴剧烈震动,试图驱散这些幻象。

然而,心劫之力无形无质,直接作用于心灵本源,岂是轻易能够驱散?那些画面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真实、更加细致,甚至开始衍生出新的、他潜意识中最害怕发生的场景!

他看到了师尊释天魔为了救他,在墟灵之眼下形神俱灭,化作飞灰,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他看到了自己体内源碑意志彻底失控,化身为只知毁灭的魔头,屠戮苍生,最终被诸天强者围剿,死无葬身之地……

他看到了混沌归墟之道走入歧途,自身道基崩坏,沦为废人,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中苟延残喘……

恐惧、愧疚、怨恨、悲伤、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戮心的心神防线!他的意识在这些情绪的浪潮中剧烈摇摆,魔婴的光芒变得明灭不定,周身那新生的、融合了秩序之力的混沌暗影魔元也开始变得紊乱、躁动!

“坚守本心!这些都是虚妄!”释天魔曾经的教诲在脑海中响起,但此刻却显得如此微弱。

“毁灭吧……沉沦吧……承认你的弱小与不堪……融入这永恒的寂灭,便可得到解脱……”一个充满诱惑力的、仿佛源自他内心深处的声音,在悄声低语,引诱着他放弃抵抗。

戮心的眼神开始涣散,抵抗的意志在无数重负面情绪的冲刷下,逐渐变得薄弱。他感觉自己的神魂正在被这些“心魔”撕裂、同化,即将彻底沉沦在这无边的心劫幻境之中。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

他丹田内,那混沌暗影魔婴核心,那一点融合了秩序特性的原始混沌光芒,仿佛受到了极致负面情绪的刺激,猛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清凉的、包容一切的、仿佛能化解万般执念的奇异道韵,自那一点光芒中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他眉心的暗金裂纹也微微发热,源碑那冰冷的毁灭意志并未被心劫引动,反而传递出一段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经文奥义,与他此刻的感悟交融:

“……心魔非外物,乃己身执念所化……斩之不尽,驱之不散……唯以混沌包容,以归墟沉淀,方见真我……”

包容?沉淀?

戮心那即将沉沦的意识,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不再试图强行驱散、对抗那些心劫幻象和负面情绪,而是……尝试着去“观察”它们,“理解”它们!

他以那一点原始混沌光芒为核心,将心神化作一面澄澈的“镜子”,映照出所有涌现的恐惧、愧疚、怨恨、悲伤……

他“看”到,那幼时的恐惧,源于对力量的渴望与对失去的无力…… 那杀人时的快意,源于对自身存在的确认与对掌控他人生死的扭曲满足…… 那对师尊陨落的恐惧,源于内心深处对这份唯一温暖的依赖与珍视…… 那对自身堕落的恐惧,源于对“道”的执着与对迷失自我的抗拒……

一切负面情绪,皆有其根源,皆是与“我”紧密相连的一部分。强行斩灭,如同剜肉补疮,终非正道。

“既然斩不尽,驱不散……那便……容纳它们!”

戮心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决绝!他彻底放开了心神防线,不再抗拒,反而主动引导着那如同滔天巨浪般的负面情绪与心劫幻象,朝着丹田内的混沌暗影魔婴涌去!

这不是自毁,而是以一种大勇气、大智慧,将自身的心魔,作为淬炼道心、锤炼魔婴的资粮!

轰!!!

海量的负面情绪涌入魔婴,那混沌暗影魔婴顿时剧烈震颤,表面光芒狂闪,仿佛随时可能被这污秽沉重的执念所污染、撑爆!魔婴核心那一点原始混沌光芒疯狂旋转,竭尽全力地包容、分解、转化这些情绪洪流!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旦魔婴无法承受,或者混沌本源无法及时转化,他立刻就会道心崩溃,魔婴湮灭,神魂被心魔反噬,永世沉沦!

痛苦!难以想象的痛苦!不仅仅是神魂被撕裂的痛,更是直面内心所有阴暗面、所有不堪回首过往的精神折磨!

戮心紧守着一丝清明,紧守着那“容纳与转化”的信念,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礁石,岿然不动。他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仿佛被千锤百炼,变得更加坚韧、更加纯粹!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汹涌的负面情绪浪潮,终于开始逐渐减弱。混沌暗影魔婴在那原始混沌光芒的支撑下,成功扛住了这恐怖的冲击,并且其形态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原本混沌暗金色的魔婴,色泽变得更加深沉内敛,仿佛经历过无尽岁月的沉淀。魔婴的眉眼变得更加清晰,与戮心本体有八九分相似,但那双微闭的眼眸中,却蕴含着看透红尘万丈、历经万劫不灭的沧桑与平静。周身缭绕的灰黑色魔元中,那些代表着负面情绪的杂质被剔除、转化,魔元变得更加精纯、凝练,甚至隐隐散发出一丝……万法不侵、诸邪退避的琉璃宝光!

他的心境,在容纳了自身所有心魔之后,完成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升华与蜕变!道心变得圆满无瑕,坚不可摧!

当最后一丝负面情绪被魔婴吸收、转化完毕的刹那——

绝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

戮心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寂灭殿的巨大石门之内,但眼前的景象已然不同。他身处一座空旷无比、四壁铭刻着无数玄奥灰色符文的大殿之中。大殿中央,悬浮着一盏看似普通的青铜古灯,灯焰如豆,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灰光,照亮着这方空间。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寂灭心劫,渡。评:优等。以混沌纳心魔,铸无瑕道心,前所未有。赐‘寂灭魂火’一缕,可淬炼神魂,明心见性。”

话音落下,那青铜古灯上,豆大的灰色灯焰微微跳动,分出一缕细如发丝、却蕴含着精纯寂灭道韵的灰色火苗,缓缓飘向戮心。

戮心能感受到这缕“寂灭魂火”中蕴含的强大力量,以及对神魂的益处。他伸手,那缕灰色火苗乖巧地落入他掌心,随即融入他眉心,直接进入识海,开始缓缓灼烧、淬炼他的神魂。一股清凉中带着丝丝刺痛的感觉传来,但他的神魂却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剔透。

第一重试炼,不仅渡过,还获得了额外奖励!

戮心感受着自身道心的圆满与神魂的增强,心中豪情顿生。这寂灭殿试炼,果然是他的大机缘!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体会这收获——

大殿四周墙壁上的灰色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

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变幻!

当他视线恢复清晰时,发现自己已不在那大殿之中,而是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燃烧着灰色火焰的荒原之上!天空是暗红色的,仿佛凝固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与毁灭气息,无数形态狰狞、散发着暴戾杀意的魔影,在灰焰中若隐若现,猩红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他!

一个充满杀伐与铁血意味的宏大声音,如同战鼓般擂响:

“第二重试炼,‘万魔戮场’!在此地,存活三日!或……杀尽此地百万魔兵!试炼,开始!”

吼——!!!

伴随着震天的魔吼,那无边无际的魔影,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孤立于荒原之上的戮心,疯狂涌来!

刚刚渡过心劫,还没来得及喘息的戮心,瞬间陷入了百万魔兵的包围之中!巨大的生存冲突,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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