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沈家老宅的铁门外,手里还攥着从停尸间带出来的芯片,指尖发麻。
江叙白最后那句“别回沈家”还在耳朵里嗡嗡响,可我不可能听他的。
这地方是是非非缠了我十几年,今天正好借这场宴会,把账算清楚。
门卫看见我穿得一身红,愣了一下,差点没认出来。
我笑了笑:“我是沈知意,回家吃饭。”
他手一抖,对讲机都拿歪了。
宴会厅的水晶灯亮得晃眼,宾客三三两两站着聊天,香槟塔冒着泡,像在演什么豪门连续剧。
我一眼就看到了宋璃。
她正挨在沈父身边,头微微歪着,珍珠发夹在灯光下闪得像个信号塔,笑得乖巧:“爸,您别太累,一会儿我给您切蛋糕。”
沈父点点头,抬手想摸她头发,动作顿了顿,又收了回去。
我踩着高跟鞋往里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节拍上。
红色礼服是养母当年硬塞给我的,说“红才显贵气”,我一直嫌土,今天特意穿上——就当是跟她彻底拜拜。
有人开始注意我。
“那是谁?”
“沈家亲女儿?不是说从小在乡下长大吗?”
“哎你别说,长得还真有点像沈总年轻时候。”
我走到中央,没急着说话,先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宋璃脸上。
她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笑容一僵。
我冲她一笑:“妹妹,发夹挺亮啊。”
她下意识抬手扶了扶,声音软软的:“姐姐今晚……真好看。”
“嗯。”我走近几步,“这珍珠,跟我养母以前戴的那个一模一样。她那枚还是顾氏年会抽奖送的,说是限量款。”
她说不出话了。
我伸手,轻轻一扯发夹背后的丝带。
啪。
珍珠链断了,一颗颗滚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眼泪。
我弯腰捡起那枚最小的珠子,在掌心一捏,外壳裂开,露出里面芝麻大的金属圆片。
我举起来,对着灯。
“各位叔伯阿姨,你们猜这是啥?”
“微型摄像头,二十年前顾氏产科病房标配款。”
“它能录音、录像、实时传输。”
“所以啊,我爸在书房开会的内容,怎么每次都能被‘贴心女儿’提前知道呢?”
全场静了两秒。
然后炸了。
“天哪!”
“监控自己养父?”
“这也太吓人了吧!”
宋璃脸色刷白,手指紧紧掐住裙角,嘴唇抖着:“姐……姐姐,你干嘛这么对我……我……我只是想让爸爸轻松一点……”
“轻松?”我冷笑,“那你倒是把摄像头装自己头上啊,装我爸书房门口算什么?”
她猛地抬头,眼里瞬间蓄满泪水,楚楚可怜地看向沈父:“爸……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想让您开心了……”
沈父皱眉,刚要开口,我却突然闭上了眼睛。
耳后那道疤——和停尸间b体尸体一模一样的位置——刚才她抬手时,我瞥见了。
记忆回放,自动触发。
画面黑了一下,然后亮起。
昏暗的实验室,冷光灯照着不锈钢台面。
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抱着婴儿,放进恒温箱。
婴儿左脸有个小梨涡,闭着眼,小嘴微张。
胸口贴着一张纸质标签。
【G.S.-00-b】
镜头拉近,字迹清晰。
我猛地睁眼,呼吸都没乱。
全场还在吵,没人注意到我那一瞬的失神。
我盯着宋璃,声音不高,但足够让周围人都听见:
“你知道你不是被错换的吧?”
“你是被造出来的。”
“他们把你从实验室抱出来,塞进沈家,给你洗脑,让你以为自己是真千金。”
“可你不是。”
“你是b体。”
“备用的那个。”
她整个人晃了一下,像是被抽了骨头。
“你胡说!”她尖叫,“我是沈家的女儿!我爸亲口认的!我有户口!有出生证明!你才是那个冒充的!”
“户口能造假,出生证明也能改。”我淡淡道,“但基因不能。”
“你左耳后的疤,和冷冻舱里那具尸体一模一样。”
“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躺在玻璃罩子里,动不了?”
“你指甲为什么涂成暗红色?是不是怕别人看到你指腹的编号褪色?”
她瞳孔剧烈收缩,一步步往后退,直到撞上墙壁。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没再逼她,转头看向沈父。
他站那儿,酒杯拿得不太稳,红酒洒了一半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深色。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
“爸。”我开口,“我不是来争家产的。”
“我是来告诉所有人——”
“真正的沈知意,回来了。”
说完,我没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宴会厅另一头。
路过一面镜子时,我停下。
红色礼服衬得皮肤很白,颈间的银坠微微发亮,手腕上的黑绳U盘紧贴脉搏。
我摸了摸左脸梨涡,笑了下。
不是为了讨好谁,也不是装傻充愣。
就是纯粹,想笑。
身后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
回头一看,宋璃瘫坐在地上,珍珠散落一地,发夹彻底碎了,金属片滚到我脚边。
她仰着头,眼泪哗哗往下掉,嘴里喃喃:“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是真的……我是……”
沈父没去扶她。
他只是慢慢放下酒杯,转身朝书房走去。
背影有点佝偻,像突然老了十岁。
我站在原地没动。
宴会厅的音乐还在放,是首老歌,歌词唱着“归来仍是少年”。
我掏出手机,打开刚从芯片里恢复的文件夹,标题是:【b体激活日志】。
最新一条记录显示:
【指令延迟。原因:A体情绪稳定,b体认知冲突加剧,系统判定无法无缝接替。】
我嗤笑一声,删了这条。
然后新建文档,输入一行字:
【身份覆盖程序启动。执行人:沈知意。目标:全部。】
点击保存。
抬头时,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书房门缝透出的那线光上。
我迈步往前走。
手刚碰到门把,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接着,是抽屉拉开的轻响。
我停住,没敲门。
等了几秒,门从里面开了条缝。
沈父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泛黄,边角磨得起毛。
他看着我,嗓子哑得不像话:
“你想知道的……我都写在这儿了。”
“可你确定要现在看吗?”
“看了以后,有些事就再也……”
我伸手,直接把信抽了过来。
“爸。”我低头拆封,“我现在不想听解释。”
“我只想知道——”
“谁把我从医院抱走的?”
“谁给我养母塞的录音机?”
“还有……”
“为什么选我?”
他没回答。
我也没等他答。
撕开信封的时候,一张旧照片滑了出来。
照片上是个女人,抱着婴儿,笑得很温柔。
我盯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熟悉。
不是像谁。
是我自己。
长大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