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还在远处响着,红蓝光扫过地面,像谁拿手电筒乱晃。我站在地下车库出口的台阶上,没动。
江叙白说“下次等我”,我嘴上没应,心里却知道——今晚这事没完。
吊坠贴着锁骨的位置一直在发烫,不是错觉,是那种从皮肤底下往外烧的感觉,像有人在我脑子里点了根火柴。我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黑绳,U盘还在,虽然信号断了,但它现在就是我的移动硬盘加救命稻草。
我不回宿舍,转身往实验楼b栋走。
我知道自己在干嘛:追一段十三年前的记忆。
那张护士抱婴儿的照片,小熊贴纸……和疫苗批号1998年3月17日,刚好对上了。我越想越清楚——那天,我不是普通住院,我是被当成了实验品。
实验室门虚掩着,铁锈味混着陈年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我没开大灯,只靠角落那盏应急灯撑出一圈昏黄的光。冰柜在最里面,像个老式冰箱,上面贴着褪色标签:“低温样本·禁止擅启”。
要开它,得双密码。
我蹲下来,把U盘插进随身带的便携终端。这是师父“夜枭”教我的土办法——用双频脉冲模拟心跳信号骗过生物锁。说白了,就是让机器以为我是活体授权人。
“滴——”
第一道锁开了。
我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招我在暗网接单时用过三次,一次比一次悬。但这次不一样,这不是任务,是我自己的命。
第二道锁是数字密码。
我闭上眼,启动“记忆回放”。
画面一跳,直接切到十三年前某个深夜。医院走廊,穿白大褂的女人推着药车,停在我病房门口。她回头确认没人,才掏出钥匙打开一个小柜子,输入密码。
她的手指在面板上一顿一顿的:3、7、1、9、8、8。
我睁开眼,照着输进去。
“咔。”
冰柜门弹开了。
冷气涌出来,吹得我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里面三支试管,整整齐齐躺在托架上。
第一支,标签写着“沈知意”。
第二支,“样本Z”。
第三支,“对照组Y”。
我伸手去拿标有我名字的那支。玻璃冰得刺骨,瓶身还有一行小字:#001。
首号实验体。
我喉咙一紧。
就在那一秒,记忆自动回放——
画面里,我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手上打着点滴。那个女人拿着针管走过来,针尖闪着蓝光。她掀开我后背的衣服,扎下一针。
液体推进去的时候,广播正播报日期:“1998年3月17日,农历二月二十……”
我猛地抽了口气,后腰那块旧伤突然一阵刺痛,就像针头又扎进来一样。
不是幻觉。
是真的打过。
我哆嗦着手掏出手机,想拍下试管照片。可指尖刚碰到屏幕,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实验室铁门被人一脚踹开!
我立马转身,把试管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摸向鞋里的发卡。
来的人是江叙白。
他手里拎着枪,肩上搭着件外套,头发有点乱,像是刚从哪个屋顶翻下来。他扫了眼我手里的试管,又看向冰柜,嘴角扯了一下:“你总能把自己塞进最不该去的地方。”
“你也总能吓死人。”我喘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不知道。”他走进来,顺手关上门,“但我猜你会来。毕竟,你都看到小熊贴纸了,还能忍住不查到底?”
我愣住:“你看见了?”
“嗯。那贴纸,是顾氏内部福利院的标志。他们用这个给‘实验体’做标记。”他顿了顿,从怀里抽出一份泛黄的病历本,“1998年3月17日,沈知意,注射苯巴比妥剂量超标三倍,记录人为‘林医生’。”
我盯着那行字,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他合上病历本,卷起左袖。
月牙形胎记露出来,在应急灯下泛着淡淡的粉红,像新长出来的肉。
“你记得那天的感觉吗?”他声音低了点,“我在手术室外,听见你在哭。他们不让我进去,我就贴着门缝看。你打完针就开始抽搐,脸发紫,护士按着你不让你动。”
我怔住了。
这段记忆,我一直模糊地藏在脑海深处——哭声、白墙、针管、还有门外一只小小的手扒着门缝……
原来那只手,是他的。
“你……也在那儿?”我问。
“我比你早三个月被送进去。”他说,“他们是按编号来的。你是S-09,我是S-10。你是‘意’,我是‘白’。”
我下意识摸了摸后腰的针孔位置。
“你的胎记……是不是和我的针孔,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他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拉开衬衫后领。
我走近一步,借着微弱的光看过去。
月牙形胎记的最低点,正好对齐我后腰那个旧疤痕的位置。
两个标记,一高一低,像是被同一把尺子量过。
“他们是用身体特征做定位标记。”他转回来,声音很轻,“打药的位置、胎记的方向,全都有记录。你是存储体,我是执行体。他们说,一个存记忆,一个执行指令。”
我忽然笑了下,笑得有点抖:“所以咱俩从小就被编成一组了?连胎记都配对?”
“不止。”他看着我,“你妈跳楼前留了句话:‘钥匙在孩子身上’。我一直以为是比喻,后来才发现——她说的是真的。”
“什么意思?”
“你颈间的吊坠。”他指了指,“它不只是信物。它是解码器。能唤醒被封锁的记忆数据。”
我低头看着那半块银片,还在微微发烫。
“所以……我不是偶然发现录音机激活能力的?”
“不是。”他说,“是你身体里的程序被触发了。而我能找到你,是因为我的系统一直连着你的信号源。”
我沉默了几秒,忽然问:“那你以前欺负我,是不是也为了测试我?”
他一愣。
“你说什么?”
“高一那次,我数学考了年级第一,你非说我作弊,逼我重考。”我瞪着他,“还有上次月考,你当众说我作文抄的,结果你自己偷偷改分帮我压下去。”
他耳尖红了一下,咳嗽两声:“那是……战术性打压。”
“哦~”我拖长音,“战术性喜欢吧你。”
“别转移话题。”他皱眉,“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证据拿到了,接下来是报警,还是……继续挖?”
我把试管重新放回冰柜,关上门,输入密码锁好。
“报警?”我冷笑,“这种级别的实验记录,你以为一张病历本能动谁?顾明远书房挂着‘大爱无疆’,地下关着多少孩子都不知道。”
“那你打算?”
我抬头看他,眼神认真:“我要让他们自己把自己的秘密,一条条吐出来。”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行啊,沈知意,你终于不装乖学生了。”
“我也觉得演够了。”我拍拍手,“以后不考砸数学了,直接考满分吓死他们。”
他点点头,把枪收进外套内袋,正要说什么,忽然皱眉。
“你后腰……流血了。”
我一愣,抬手一摸,指尖沾了点湿。
刚才针孔位置太疼,估计裂开了。
他二话不说,脱下外套递给我:“压着点。”
我没推辞,接过衣服按上去。
“谢了。”我说。
“别谢。”他看着我,“下次进这种地方,提前告诉我。”
“凭什么?”
“凭我现在是你唯一的bug修复员。”他挑眉,“合同都签了,你反悔不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谁跟你签了?梦里?”
“梦里也生效。”他一本正经,“梦境协议,终身有效。”
我翻了个白眼,正要怼回去,忽然注意到他外套口袋露出一角纸边。
我伸手一抽——
是一张折叠的图纸,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上面画着一间实验室的平面图,角落标注着一行小字:**b3区·记忆重置舱**。
我抬头看他:“这哪来的?”
他没答,只是伸手把图纸抽回去,折好塞进口袋。
“明天再说。”他说,“现在,先把你伤口处理了。”
我站着没动:“江叙白。”
“嗯?”
“我们是不是……早就该遇见了?”
他静了几秒,低声说:“不是应该,是必须。十三年前那场火,没烧死我们,就是为了今天。”
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冰柜上的标签轻轻晃动。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些年装傻、考砸、躲监控的日子,全都值了。
因为这一刻,我不是一个人在查真相。
我有个搭档,他连胎记都跟我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