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信步而行,不觉间已深入扶桑西国地界。此处山林更加茂密,古木参天,藤萝缠绕,妖气也明显比之前经过的区域浓郁许多,各种精怪的气息交织混杂,显得生机勃勃而又危机四伏。
正行走间,前方密林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咆哮声、利爪撕扯声以及某种猫科动物特有的尖厉嘶鸣。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和妖力碰撞的波动。
柳毅神识微扫,便已将前方情形“看”在眼中。只见林间一片空地上,一头体型巨大、毛发如银缎般闪亮的白色犬妖,正被三只身形矫健、皮毛斑斓的豹猫妖围攻。
那白色犬妖显然年纪尚轻,还未完全化形,保持着巨犬的本相,但神骏异常,獠牙如短剑,利爪似弯钩,扑咬之间自带一股凛然凶悍之气。然而,围攻它的三只豹猫妖亦非弱者,它们动作灵敏,配合默契,凭借数量优势和锋利的爪牙,不断在白色犬妖身上增添着伤口,殷红的血迹染红了银白的毛发,局势对犬妖颇为不利。
“哦?未完全化形,便有如此气象……此犬倒是神俊。”柳毅停下脚步,隐在一旁的树影之中,颇有兴致地观战起来。他并非路见不平的侠士,但这头白色犬妖骨子里透出的那股不屈与勇猛,以及其血脉中潜藏的一丝不凡气息,让他产生了一丝兴趣。
“黑水山如今缺个看家护院的。此犬若能驯服,倒是一把好手。”柳毅心中念头一转,便有了决定。
眼看那白色犬妖在豹猫妖的围攻下渐露疲态,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也迟缓下来,一只豹猫妖觑得空隙,猛地从侧面扑上,利爪直取犬妖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定。”
一个平淡无奇的声音响起,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那扑在半空的豹猫妖,以及另外两只正欲夹攻的豹猫,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琥珀凝固在了空中,只有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
白色犬妖也是一愣,它本已准备硬扛这一击,却发现对手突然不动了。它警惕地后退两步,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目光扫视四周,最终落在了从树影后缓步走出的青衫书生身上。
柳毅看也没看那三只被定住的豹猫妖,目光落在白色犬妖身上,微微一笑:“你这小狗,倒是颇有几分胆色。”
白色犬妖能感受到眼前这书生身上那股深不可测、如同渊海般的气息,远非它所能抗衡。它眼中凶光稍敛,犹豫了一下,竟将身一滚,周身妖光闪动,庞大的身躯迅速缩小,最终化作一只仅有小腿高低、通体银白、眼神灵动的小柴犬模样。
它人立而起,像人一样朝着柳毅拱了拱前爪,口吐人言,说的竟是带着点古怪口音,但清晰可辨的中国话:“多谢上仙出手相救!”
柳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竟会说我中土语言?”
白色小柴犬蹲坐下来,尾巴轻轻摆动,解释道:“回上仙的话,小的多年前曾有幸遇到一位从东土大唐渡海而来的高僧,名为鉴真。他在此地宏法,小的偶尔在寺外聆听,学得了几句唐音。”它语气恭敬,带着对强者的本能敬畏。
“鉴真和尚?”柳毅挑了挑眉,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随即问道:“我看你根骨不错,为何在此被几只小猫欺负?”
小柴犬闻言,脸上拟人化地露出一丝羞赧和愤懑:“上仙明鉴,非是小的无能,实在是那豹猫一族仗着妖多势众,时常欺凌我犬族。今日它们三个埋伏于我,欲夺我领地,这才动起手来。”
柳毅不置可否,目光扫过那三只依旧被定在空中,眼神惊恐的豹猫妖,随口问道:“此间妖怪,都如你们这般争斗不休么?可有甚出名的大妖?”
小柴犬见柳毅似乎对此地妖界感兴趣,连忙打起精神介绍道:“回上仙,扶桑之地,妖怪确实繁多,争斗也是常事。说起出名的大妖,倒是有几位声名赫赫,不过……”它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不过像那盘踞出云地区的八岐大蛇、啸聚丹波山的大江山酒吞童子、还有居住在那须野的大天狗等,据说都是很久以前从外海而来,并非我扶桑本土所生。”
“哦?皆是外来之妖?”柳毅来了兴趣。
“正是。”小柴犬点头,“真正在扶桑土生土长、繁衍至今的妖族,并不多。我们犬族算是一支,还有……就是刚才围攻我的豹猫一族,它们也是本土妖族。”它说到豹猫时,语气明显带着不忿。
柳毅了然,看来这扶桑妖界,也是本土与外来势力交织。他看了看眼前这只机灵神俊的小柴犬,越看越觉得顺眼,便道:“我乃中土修士柳毅,游历至此。你既通我中土言语,又颇具灵性,可愿随我修行一段时日,也可免了被那些小猫欺凌之苦?”
小柴犬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它虽有些道行,但在群妖并起的扶桑,生存也颇为艰难。如今有一位神通广大的中土上仙愿意收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
它立刻俯下身子,用脑袋蹭了蹭柳毅的裤脚,语气充满了激动和忠诚:“愿意!小的愿意!多谢上仙垂青!小的定当尽心侍奉,看家护院,绝无二心!”
柳毅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柴犬柔顺的毛发,手感颇佳。“既如此,以后你便跟着我吧。”他袖袍一挥,那三只被定住的豹猫妖如同被无形之力扫中,惨叫着跌飞出老远,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逃入了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