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眼即至。
青城山上清宫前的白玉广场,经过连日紧急修缮,虽不复往日完美无瑕,却也大致恢复了平整。只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灼与压抑气息,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矮叟朱梅立于广场前端,身后站着纪登、陶钧、朱文等伤势稍愈的弟子,以及几位面色沉凝的长老。他们皆身着正式道袍,神情复杂地望着东南天际,既有期盼,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屈辱与忐忑。今日,不仅是柳毅限定交出剩余三名凶手的最后期限,更是他们暗中期盼的强援——峨眉派众人,预计抵达之日。
辰时刚过,天际尽头,忽有清越剑鸣隐隐传来,初时细不可闻,旋即变得宏大,如同九天凤鸣,响彻云霄!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抬眼望去。
但见蔚蓝苍穹之下,数道璀璨夺目的剑光,如同撕裂长空的彩虹,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破空而来!为首的是一道纯正无比、宛如大日初升般的煌煌金虹,气象万千,威严自生,正是峨眉掌教妙一真人齐漱溟的遁光。其左侧一道剑光飘忽灵动,带着几分醉意,是醉道人;右侧一道剑光雄浑厚重,势如奔雷,乃是髯仙李元化。再往后,齐金蝉、笑和尚、李英琼等几位三代杰出弟子,各御剑光,虽稍显稚嫩,却已初具气象,剑光纯正,灵性十足。
这一行人甫一出现,那沛然莫御的正道玄门气息便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青城山,将那连日来的颓败阴霾之气冲散了不少。剑光收敛,一行人已悄然落在白玉广场之上,与朱梅等人相对而立。
“朱道友,诸位青城同道,贫道来迟,累诸位受惊了。” 妙一真人齐漱溟当先稽首,声音温和醇厚,自带一股令人心安的魅力。他目光扫过广场上依稀可见的破损痕迹,以及朱梅等人脸上尚未完全恢复的血色,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齐道友!诸位峨眉道友!大驾光临,贫道……贫道感激不尽!” 朱梅抢上几步,深深一揖到地,姿态放得极低。他身后青城众人也纷纷躬身行礼,如同见到了主心骨。
“朱道友何必多礼,你我两派同气连枝,青城有难,峨眉岂能坐视。” 齐漱溟虚扶一下,目光却已越过朱梅,仿佛在感知着什么,“那位柳毅道友,如今何在?”
“他……他限我三日之内交出剩余三名行凶弟子,并准备赔偿……今日正是期限。此刻,想必还在山下那‘回春堂’中。” 朱梅连忙答道,语气中充满了愤懑与无奈。
齐漱溟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而仔细询问起当日冲突的具体细节,尤其是柳毅破阵所用的手段。朱梅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柳毅形容得如同盖世魔头,神通广大,心狠手辣。
就在峨眉众人仔细聆听,面色愈发凝重之际。
一个平静的声音,如同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清晰地传入场中:
“三日之期已到,人,可曾备好?”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峨眉众人带来的祥和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广场通往山下的石阶入口处,已悄然立着一道青衫身影。依旧是那般神色淡然,仿佛只是信步而来,正是柳毅。
他目光平淡地扫过场中多出来的峨眉众人,在妙一真人齐漱溟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却并无丝毫讶异或畏惧,仿佛早已料到。
朱梅见到柳毅,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加之强援在侧,胆气顿时壮了许多,他指着柳毅,对齐漱溟道:“齐道友,便是此人!”
齐漱溟上前一步,挡在朱梅身前,对柳毅打了个稽首,气度从容:“贫道峨眉齐漱溟,见过柳道友。听闻道友与青城派有些误会,不知可否看在贫道薄面,暂且息怒,容我等居中调停一二?”
他言语客气,但身为峨眉掌教,正道领袖,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隐含其中。这是先礼后兵,若柳毅识趣,双方或许还能有话好说。
柳毅的目光落在齐漱溟身上,淡淡开口:“误会?杀人夺丹,形神俱灭,此为误会?柳某给了三日时间,只求交出元凶,公允赔偿,此乃息事宁人之举。何须调停?”
他语气平和,却直接将齐漱溟的“调停”之意顶了回去,意思很明确:此事道理在我,程序已定,无需外人插手。
齐漱溟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柳毅的强硬,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继续温言道:“道友所言,或许不虚。然则,青城派亦为玄门正宗,传承不易。朱道友已然知错,门下不肖弟子亦将严惩。道友又何必紧逼不舍,非要损及青城根基颜面?不若各退一步……”
“齐真人,” 柳毅打断了他的话,目光依旧平静,“柳某行事,自有分寸。今日前来,只为收取青城派承诺之事。若人已备好,赔偿到位,柳某取了便走,绝不滞留。若尚未备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朱梅,最后重新落回齐漱溟身上,“……或是意图借外力反悔,那便休怪柳某,按自己的方式,来收取这份‘公道’了。”
这话已是毫不客气,直接将峨眉众人定性为“外力”,并且表明了不惜再战的决心。
“狂妄!” 站在齐漱溟身后的髯仙李元化早已按捺不住,他性情刚烈,见柳毅如此轻视峨眉,不由得出声怒斥,“柳毅!齐师兄好言相劝,你竟如此不识抬举!真当我峨眉仙剑不利吗?”
柳毅看也没看李元化,只是对着齐漱溟,轻轻说了一句:“看来,齐真人是决意要替青城派,接下这番因果了?”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齐漱溟心知此事已难善了,他身为峨眉掌教,此刻若退让,峨眉颜面何存?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周身那股温润的气息渐渐变得凝练、锋锐,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神兵。
“柳道友既然执意如此,” 齐漱溟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股凛然之气,“那说不得,贫道只好向道友讨教几招,看看道友是否有资格,替我正道玄门,立这‘公道’之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