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那群混混粗重的呼吸和挑衅的眼神。
光头刀疤脸壮汉的话,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威胁,堵门的气势更是嚣张至极。
门口原本喜庆的氛围,瞬间凝固。
王富贵那些江湖朋友脸色一沉;李思远家人脉的几位中年人也皱紧了眉头;几位藏家行家则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程老和董老坐在黄花梨茶几旁,面色看似平静,眼神却蕴藏了几分愠怒。
王富贵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就要冲上去理论:“妈的,找茬是吧?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谁的地盘!”
“富贵!”张一清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如同一块磐石压住了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伸手拦住了王富贵,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刀疤脸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张一清非但没有动怒驱赶,反而向前一步,嘴角甚至还挂起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语气平和得如同在邀请普通客人:
“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既然贵老板有宝贝需要鉴定,鉴真阁自当效力。几位,里面请。”
他侧身,做了一个标准的“请进”手势,动作从容不迫。仿佛门口站着的,不是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而是寻常送宝上门的客户。
刀疤脸和他身后的混混们都愣了一下。
他们预想中的冲突、惊慌、甚至求饶都没出现,对方领头这个年轻人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让他们蓄势待发的蛮力,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刀疤脸眼中凶光闪烁,但看着张一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莫名地有点发虚。对于张一清的身手,他心知肚明。
他哼了一声,朝身后一挥手:“把‘宝贝’请出来!让这位‘大师傅’好好掌掌眼!”
几个混混立刻从车里搬出三个大小不一的锦盒,簇拥着刀疤脸,蛮横地挤开门口的人群,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鉴真阁。
店内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而压抑。
混混们身上带着的煞气和汗味,与店内原本的古雅茶香格格不入。
王富贵的朋友们攥紧了拳头,眼神不善地围拢过来。
李思远等人,则紧张地护在程老董老周围。
刀疤脸大大咧咧地走到黄花梨茶几前,目光轻蔑地扫过程老董老,最终落在张一清身上,皮笑肉不笑:
“地方不错,宝贝也不少嘛!来,先看看我们老板这件——祖传的‘乾隆官窑粉彩大瓶’!急等着救命钱,大师傅给估个实价!”
一个混混粗暴地将最大的锦盒放在茶几上,打开盖子。
里面赫然是一只色彩艳丽、画工繁复的粉彩大瓶,瓶身绘着龙凤呈祥图案,釉面光洁,看起来品相极佳,颇有皇家气派。
“嘶……”有不明所以的宾客下意识发出惊叹,单看外表,这瓶子确实唬人。
程老和董老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张一清没有上手,只是靠近一步,目光沉静地落在大瓶上。丹田内玉虚真气悄然流转,一丝极细微的真气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探向那件瓷器。
冰冷!死寂!
这是真气反馈回来的第一感觉。与程老黄花梨茶几那温润磅礴的生机、汉代军司马印那历经沙场的厚重截然不同!
这件看似华丽的瓶子,在真气的感知下,内部结构松散脆弱,充满了化学釉料和现代窑火的燥气,毫无历史沉淀的温润感与岁月赋予的“气韵”。
更深处,甚至隐隐透出一股刻意做旧留下的腐朽霉味!
“赝品。现代高仿,做旧手法尚可,但火气未褪,胎骨松脆。”
张一清的声音清晰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釉色过于艳俗,龙纹呆板无神,凤纹线条僵硬。市场价值,不超过五千。”
刀疤脸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凶狠:“放屁!不识货的东西!这可是我们老板祖上传下来的!你再看看这个!”
他示意另一个混混,打开第二个锦盒。
里面是一幅卷轴,展开后是一幅设色浓艳的“唐寅”仕女图。
张一清真气微探,再次摇头:“纸张是近年仿古宣,墨色浮于表面无沁入感,印泥油亮刺眼。画工匠气十足,模仿痕迹过重。同样是现代仿品,价值更低。”
刀疤脸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眼中凶光毕露。
他猛地一拍桌子(被程老冷冷一瞥,手又下意识缩回几分),指着最后一个最小的锦盒,声音带着压抑的暴怒。
“好!好得很!看来你这‘鉴真阁’是存心跟我们老板过不去!那再看看这个!要是还胡说八道,别怪哥几个砸了你这破店,讨个说法!”
最后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沁色斑斓的古玉,雕刻着螭龙纹,看起来古意盎然。
这一次,张一清的目光凝重了一瞬。
玉倒是块老玉,年代感是有的。
但当他的玉虚真气深入探查时,一股极其阴寒、带着强烈恶意的“祸心”被瞬间捕捉!
这玉的核心处,竟然被人用极其阴毒的手法,嵌入了一枚微型的高频震动感应装置!
一旦受到持续的、特定频率的声波或震动刺激(比如激烈的争吵、打砸),就会瞬间引爆内部隐藏的微量烈性炸药!
威力虽不足以致命,但足以炸碎玉石,近距离造成严重伤害,飞溅的碎片更是能无差别伤人!
其目的,显然是在混乱中制造血腥事件,彻底毁了鉴真阁的开业庆典,甚至伤及重要宾客!
好狠毒的算计!
不仅要砸场子,还要见血,彻底把鉴真阁钉死在“不祥之地”的耻辱柱上!
张一清眼底寒芒暴涨,瞬间洞悉了对方全部的阴谋。
他抬起头,看向刀疤脸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死人,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
“这块玉,倒是有些年份的边角料。可惜……”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被人动了手脚,包藏祸心!核心暗藏机关,一旦触发,玉石俱焚,近者皆伤!这不是来鉴宝,是来杀人放火的!”
“什么?!”
“暗藏机关?”
“杀人?!”
店内一片哗然!
宾客们脸色剧变,下意识后退。
王富贵和李思远等人更是惊怒交加,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歹毒用心!
刀疤脸和他手下的混混们,脸色瞬间煞白!
他们显然知道玉里的“玄机”,被张一清一语道破,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阳光下,眼中的凶狠瞬间被惊骇取代!
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血口喷人!”刀疤脸色厉内荏地吼道,但声音里的心虚出卖了他。
“拿下他们!”王富贵怒吼一声,他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江湖朋友,立刻就要扑上去。
就在这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的瞬间——
“呜哇——呜哇——呜哇——”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长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鉴真阁”方向逼近!
声音越来越响,仿佛就在街角!
是赵小刀!
他一直坐在核心设备区,手指早已悬在键盘上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上。
在看出情况不对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按下了连接辖区派出所的紧急报警装置!
这是他在搭建安防系统时,预留的后手!
“警察!”
“条子来了!”
混混们顿时乱作一团,脸上充满了惊恐。
他们再凶悍,也绝不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对抗警察,尤其现场还有程老董老这样的人物!
“妈的!走!快走!”刀疤脸再顾不上逞凶,惊恐地看了一眼门外,又恶狠狠地瞪了张一清一眼,仿佛要把他刻进骨子里。
“小子!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他带头狼狈地冲向门口,混混们手忙脚乱地抱起(或者说抢过)那三个锦盒,如同丧家之犬般,撞开挡路的花篮和人群,仓皇跳上越野车。
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三辆车轮胎摩擦着地面,卷起一片烟尘,疯狂地逃离现场,瞬间消失在小路尽头。
警笛声在鉴真阁门口停了下来,几名警察快速下车。
张一清上前,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一伙疑似黑社会人员持疑似危险物品(点明最后那块玉有问题)上门敲诈勒索,被发现后仓皇逃窜,并提供了车辆特征和方向。
警察迅速记录,并呼叫支援追查。
一场精心策划、意图彻底摧毁鉴真阁开业的致命危机,在张一清那不可思议的“鉴真”能力,和赵小刀冷静的后手配合下,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化解于无形。
店内,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议论!
“神了!张老板真是神眼啊!”
“那瓶子,那画,我差点都以为是真的……”
“最后那块玉……包藏祸心?嘶…太歹毒了!张老板是怎么看出来的?”
“临危不乱,慧眼如炬!这才是真本事!”
“程老董老坐镇,宵小之徒终究是跳梁小丑!”
程老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看向张一清的目光充满了激赏和更深邃的探究。
他对旁边的董老低声道:“此子,心性、眼力、手段,皆非常人。‘鉴真’二字,他当得起。”
董老微微颔首,眼中也流露出欣慰:“经此一役,‘鉴真阁’这名头,算是彻底立住了。”
王富贵激动地拍着张一清的肩膀(小心避开了右臂):“老张!牛逼!太牛逼了!这帮孙子,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思远长舒一口气,镜片后的眼神更加坚定。楚嫣然和赵小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后怕与自豪。
张一清面色依旧平静,仿佛刚才经历惊险的不是他。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到大厅中央,对着惊魂甫定又充满敬佩的宾客们,拱手朗声道:
“诸位受惊了!些许跳梁小丑,扰了大家雅兴。鉴真阁立足之本,便是去伪存真,明辨是非。今日之事,恰好印证了我们的招牌——无论器物,还是人心,但凡包藏祸心者,在鉴真阁面前,皆无所遁形!”
他声音清朗,掷地有声: “鉴真阁,开张志庆,继续!上好茶!”
掌声再次雷动,这一次,充满了由衷的敬佩与信任。
经此风波,“鉴真阁”的名声,伴随着张一清那神乎其技的鉴宝能力,和临危不乱的沉稳气度,如同插上了翅膀,必将以更快的速度,响彻整个燕京古玩圈!
开业庆典,在经历了短暂的阴霾后,反而迎来了更加灿烂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