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了。”
这三个字在林薇脑子里转了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是谁？怎么查到的？接下来要怎么办？晨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时，她眼底还带着红血丝，可她得“一切照常”，不能露半点破绽。
到了医院，护士站的气氛有点怪。之前凑在一起嘀咕的人见了她，要么别过脸，要么扯着嘴角笑一下，那眼神里少了点恶意，多了些观望的不确定。沈馨端着治疗盘走过来，胳膊肘碰了碰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哎薇薇，我听护士长说，昨天政治部找了好几个科室的人谈话，连药房的李姐都被叫去了，好像挺严重的……是不是跟你上次被叫去有关啊？”
林薇手里正拆着输液器的包装，动作没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我不知道啊，上次就问了我几句工作上的事，说是例行了解情况。”
她装得太像，连沈馨都被糊弄过去了，撇撇嘴：“也是，你天天跟手术、病人打交道，哪有空掺和别的事。”
下午去营区做个体访谈，刚到门口，林薇就觉得空气绷得紧。哨兵接过她的证件，翻来覆去看了三秒——平时都是扫一眼就递回来，今天手指还在证件边缘蹭了蹭；路过办公楼时，瞥见纪委的车停在楼下，车窗关着，看不清里面的人。高远来接她时，脸上的笑没了，下巴绷得紧，眼神里藏着严肃：“林护士，今天访谈室在二楼西侧第二间，我带你过去。”
“好。”林薇点点头，没多问。她知道，不该问的别问，这是现在最稳妥的法子。
访谈进行到一半，走廊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夹着几句压低的话，有个声音很严厉，像是在训人。林薇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对面的年轻士兵也抬起头，眼神里闪着慌。她赶紧收住心思，声音放得更软：“我们刚才说到，噩梦醒了之后做深呼吸能好受点，对不对？下次你试试把注意力放呼吸上，吸气时数三秒，呼气时数五秒，慢慢来……”
她的声音稳，士兵也跟着静下来，手指不再攥着衣角。等脚步声远了，访谈又顺顺利利继续下去。
所有访谈结束，林薇收拾好资料走出房间，却没看见高远——平时他都会在门口等。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陈秘书从楼梯口走过来，面色平静：“林护士，首长请你过去一趟。”
该来的还是来了。林薇深吸一口气，跟着陈秘书往办公室走，走廊里的灯是声控的，每走一步，灯就亮一片，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推开门，办公室里的气氛跟平时完全不一样。陆沉舟坐在办公桌后，对面还坐着两个军官，肩章上的星比上次政治部的干事多，其中一个林薇认得，是纪委的张主任。桌上摊着好几份文件，空气凝重。
陆沉舟看见她，抬了抬眼，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
张主任先开口，语气比上次的干事威严多了：“林护士，关于匿名信的事，我们初步查有结果了，现在需要跟你核实几个细节，你如实说就行。”
“是，首长。”林薇坐直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
问题比上次尖锐多了，连匿名信里捏造的“证据”都揪着问——比如“林薇利用父亲和赵院长的关系走后门进医院”，还有“私下给陆首长送东西”。林薇听着，心里一阵惊：这些私事，她从没跟外人说过，怎么会被写进举报信里？但她没露慌，一句句答得清楚：“我父亲和赵院长是老校友，但我进医院是通过公开招聘，笔试、面试成绩都在人事科存档，您可以查；我也从没给陆首长送过东西，每次接触都是工作，有高远参谋或其他同志在场。”
回答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陆沉舟和张主任偶尔对视一眼，那眼神里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像是早就知道答案，只是走个流程。
问话持续了快半小时，张主任合上笔记本，脸色缓和了点：“好，情况我们基本清楚了。林护士，你是清白的，组织不会冤枉好同志。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醒，内部管理还有漏洞。谢谢你配合，放心，组织会公正处理。”
“谢谢张主任，我相信组织。”林薇站起身，声音很稳。
两个军官走的时候，经过陆沉舟身边，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门关上的瞬间，办公室里突然静下来，只剩下窗外传来的训练口号声，“一二一”的节奏清晰得很。
林薇站在原地，手指蜷了蜷，不知道该说什么，是道谢，还是问到底是谁干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陆沉舟没看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来：“这是后续加强官兵心理建设的方案，你看看，有想法就提。”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仿佛刚才那场可能毁了她职业生涯的风波，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林薇接过文件，纸上的字密密麻麻，可她一个也没看进去。沉默了几秒，她还是没忍住，抬起头，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首长……是谁？”
陆沉舟抬眸看她，目光深得能探进她心里。他没立刻答，沉默了两秒，才开口，声音又低又冷：“一个被嫉妒冲昏头，不惜用阴招报复的人。现在还不能说身份，免得打草惊蛇，影响后续处理。”
他顿了顿，语气更硬了：“这人违反纪律，不光针对你，还破坏部队团结。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不会放过那个搞鬼的人。可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名字，让她没忍住，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楚晴小姐……”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赶紧咬住嘴唇，低下头。
陆沉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下，像是没想到她会提这个名字。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带着点审视，然后移开，语气淡得像水，还藏着点疏离：“这事跟她无关，你别多想。”
他否认得太快，太干脆，反而让林薇心里堵得慌，那些连她家人都少有人知的细节，不是亲近的人，怎么会知道？可她没勇气再问，只能把话咽回去。
“是，我明白了。”她重新看向文件，努力让声音平稳，“方案整体没问题，就是危机干预流程这里，触发条件和响应时间可以再细化，比如训练受伤后情绪异常超过三天，就启动干预，这样更及时……”
她把话题硬拉回工作上，陆沉舟也配合着，指着文件上的某段：“你说的对，这里可以加个分级，根据情绪严重程度定响应速度。”
讨论完方案，林薇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陆沉舟突然叫住她：“林护士。”
她回头，看见他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有话要说，可最后只道：“这段时间，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还是那句硬邦邦的关心，没多余的话。
林薇心里酸了一下，点点头：“谢谢首长。”
拉开门，轻轻带上门，把办公室里的沉默和没说透的话都隔在里面。走廊里空无一人，她靠在冰冷的墙上，长长地、无声地吐了口气，污蔑澄清了，凶手也抓到了，可心里一点都不轻松。陆沉舟那句“与她无关”，像根新的针，扎在心上，拔不掉。
而办公室里，陆沉舟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个纤细的身影慢慢走出办公楼，往营区大门走。他眉头锁得紧紧的。
陈秘书轻手轻脚走进来，低声道：“首长，人已经控制住了，证据链也差不多齐了。只是……牵扯到的人背景有点复杂，直接处理的话，恐怕会有阻力。”
陆沉舟没回头，声音冷得像冰：“不管有什么阻力，纪律就是纪律。按计划来，把所有证据都收集齐，一层一层查下去。我要的不是替罪羊，是所有伸过手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是！”陈秘书回答的干脆，转身退了出去。
陆沉舟的目光还追着那个身影，直到看不见。他知道林薇在疑惑，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否认有多苍白，有些真相现在告诉她，只会让她心烦。他会解决好一切。
风暴只是暂时停了，更大的漩涡还在暗处。他已经把她卷了进来，能做的，就是在惊涛骇浪来之前，把障碍都清除掉，哪怕……让她暂时误会自己。
他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按下一串号码：“接保卫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