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将月泉醒的假发给吹得歪斜。他扶住摇晃的栏杆，看着下方混乱的人群 —— 客人比他预想的还要少，看来能吃下这批货的有钱人并不多。
阿大阿二像是两尊沉默的大山站在月泉醒的背后。
“给他们找点救援。”
月泉醒向身后的两座大山展示空空如也的双手，在两个人一头雾水的目光中，手一翻一正，两个圆筒红星火箭信号弹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现在并不是欣赏魔术表演的时候，但阿二还是很有眼色的为月泉醒的表演鼓掌，他隐秘肘击阿大，示意他跟着一起鼓掌。
阿大后知后觉的鼓起掌来。
月泉醒很满意的点点头，阿大阿二不愧是从自己手下走出去的成员，比那三瓶威士忌有眼力见多了。
月泉醒拆开黄色的包装帽子，打开防潮纸，取出拉环，他举起信号弹垂直对着天空，手指拉下拉环，红色的信号弹拖着长尾划破黑暗，留下一点刺眼的赤红亮光，像是突兀升起的太阳，照亮船上的人。
有人欢呼起来，以为救援就在眼前，更多人却只是呆呆地望着那抹红，仿佛那是死神的请柬，信号弹的出现，只能让他们更加清晰的认知到自己遇险了。
“抓稳。”月泉醒敏锐的听到混乱中的不和谐音，防水隔板彻底失效的巨响从船底传来，连忙喊着。
他的命令刚下，身后的阿大阿二立马照做，几人死死抓住栏杆才没被甩出去。
整艘船突然向右倾斜十度，尖叫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甩下栏杆，落水声被风声吞没，有人正踩着别人的手往上爬，昂贵的皮鞋底在某张脸上留下清晰的印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这也太丑了。”月泉醒看了几眼就兴致缺缺，“阿大，还有备用的救生圈吗？”
阿大阿二摇摇头，救生舱中本来就没有找到救生衣和救生圈，现在被炸的干干净净了。
“这可不是我不想救了。”月泉醒叹叹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混乱恐慌蔓延开来，当船体第二次剧烈抖动时，终于有人撑不住了。
“跳！跳下去还有活路！”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立刻有人响应，穿着晚礼裙的女人尖叫着，不再顾及形象，翻过栏杆，裙摆在空中划出绝望的弧线，噗通一声坠入黑暗的海水里。
入水溅起一朵大水花，却在茫茫大海中显得特别的小。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看见女人跳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互相搀扶着爬上栏杆，其中一个还回头对同伴喊：“记得等我！”。
话音未落就被另一波晃动掀进海里。
月泉醒不敢置信的看着几个如同在下饺子的逃生人员，脸上充满迷惑。
阿大阿二站在他身后，脸色惨白地看着那些在海面上挣扎的身影，很快就被涌起的浪头吞没。
“我们也跳吗？” 阿大的声音在发抖，“船快沉了！”
月泉醒一个暴击打在阿大的脑门上，“跳个屁，你学过跳水吗？就这么跳，跟高空坠落有什么区别，多学点常识！你这么快就想要去冥界见冥王？还是想去地府见判官？”
更何况现在的海面下除了暗礁还有暗流漩涡，噗通一声再也没有起来的可能性巨大，就算是起来也不一定能活下来，五米多的高度跳入海中，就跟无绳蹦极一样。
你以为他安排山野百合子的落水戏时为什么一定要暴露自己的存在啊，不就是怕这个切开黑漆漆的女人有个三长两短，破坏自己打出的好口碑。
“那我们怎么办？”阿大苦着个脸，月泉醒打他可一点没有留力气，脑门上切切实实的红了一大片。
阿二沉默着，期待的看着月泉醒，期待他做出什么惊天好决策，如同影视剧里面的超人一样，带着两个人一起离开。
如果月泉醒知道他们现在的脑洞，可能会发笑，他居然被两个下属当成救世主，而不是无偿工作到要避开的猛兽和天灾。
无视两个人期许的眼神戏，月泉醒反问道：“刚刚你们在舞会厅，有发现不对劲的人吗？”
阿大阿二摇头。
“有跟那三瓶威士忌酒接近的人吗？除了百合子和那个警官，还有其他人接近他们吗？”
阿大阿二还是摇头。
“这就奇怪了。”月泉醒皱着眉，想起在犬尾会和警视厅遇见的那个黑衣人，他没有在舞会厅看见相识的背影，也不在重要的船长室，可能装货物的货仓和他们装炸弹的救生舱也被炸了，他也没见对方跳出来。
自己策划了这么天时地利的条件透露出去，他预料对方一定会在客轮上动手脚，但准备取自己性命的人难道真的就只准备一些炸弹？本人其实并没有来到现场？
在小看我？
他瞧着黑衣人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招招都是要送自己去轮回的态度。难不成对方在赌自己的善心？认为他会像是圣母一样救这些船上的客人？
他月泉醒看起来像是这样的人么？
“醒哥，我们也走吧？” 阿二拉着他的胳膊，打断月泉醒的思考。
船体的倾斜角度已经超过三十度，甲板上的人站都站不稳，狼狈的、疯狂的往更高处爬，哭喊、尖叫、祈祷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绝望的交响乐。
海水也快漫到他们的脚下，淹没他们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看着较为稳定的阿二都开始急了，月泉醒却摇了摇头，他正不动声色地观察人群，又远眺看向海面，看向近在咫尺的灯塔，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你们先去和三瓶威士忌会合，他们在抢来的海事巡逻艇上。” 月泉醒碍事的拨弄着被打湿的裙摆，将碍事的、黏在腿上的部分撕掉，长裙瞬间变成了一条热裤的，只剩下其中的打底层还勉强遮住重点部位，“我还有点事没做完。”
月泉醒不在意的摆摆手赶人，阿大阿二对视一眼，知道凭借两人不可能劝动他，向月泉醒点头告辞后，快步往海事巡逻艇的方向赶去。
阿二回头时，看见月泉醒站在倾斜的甲板上，黑发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只即将坠入深渊的黑色乌鸦，但他的嘴角带着张扬的笑意，反倒是野心勃勃的想要将深渊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