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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20日的上海,还没彻底褪去冬末的寒意。清晨的风裹着黄浦江面上的湿冷水汽,刮在浦东黎城镇的老街道上,像细针似的扎进行人的衣领。彭平路是条有年头的路,路边的法国梧桐刚冒出嫩黄的芽尖,砖红色的老式居民楼挨挨挤挤,阳台外晾着的衣服随风晃荡,晨光透过薄云洒下来,给屋顶的灰色瓦片镀上一层浅金——谁也没料到,这份浸透在烟火气里的寻常清晨,会在两个小时后被一场冲天大火撕得粉碎。

上午9点15分,住在彭平路17号的王阿姨正趴在阳台晾被套。她手刚抓住晾衣绳,鼻尖突然钻进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不是厨房里饭菜烧糊的香,是带着塑料熔化的腥气。王阿姨皱着眉抬头,目光瞬间钉在斜对门19号的二楼窗户上——黑灰色的浓烟正“咕嘟咕嘟”地从窗框里涌出来,像一条张牙舞爪的恶龙,舔舐着米白色的外墙,转眼间就把二楼的窗户染成了炭黑色。更吓人的是,烟里还裹着火星子,“噼啪”一声落在一楼的雨棚上,烧出一个小黑点。

“着火了!19号着火了!”王阿姨的尖叫划破了街道的宁静,手里的被套“哗啦”掉在地上。楼下早点摊前排队的人、牵着狗散步的老人、刚从菜场回来的主妇,全都朝着19号围过来。有人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打119,有人踮着脚朝楼上喊“里面有人吗?快出来啊!”,还有人想找水桶接水,却发现自家水管还没来得及开。

就在人群乱糟糟挤成一团时,一个穿着深蓝色夹克的中年男人疯了似的从街角冲过来。他是19号的房主老刘,刚在单位接到邻居的电话,请假骑车往回赶,半路上就看见自家房子冒黑烟,车都没锁就扔在路边,脚底下像踩了风,嘴里反复喊着“小敏!我的小敏还在里面!”

老刘的女儿小敏,27岁,去年12月刚结婚,这几天因为疫情没法去学校上课,一直在父母家上网课。早上老刘和妻子出门上班时,小敏还在房间里睡觉,说要补补觉,中午再起来备课——一想到女儿还在火里,老刘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攥着,疼得快要跳出来。

他伸手就要推开围观的人往楼里冲,旁边两个年轻小伙眼疾手快,一个抓住他的左胳膊,一个拽住他的右胳膊。“叔!不能进去!里面火大,还有烟,进去就出不来了!”穿黑色卫衣的小伙急得满脸通红,他刚从楼上往下跑,知道里面的热浪有多吓人。“放开我!我女儿在里面睡觉!她不知道着火了!”老刘挣扎着,脸涨成了紫红色,眼泪混着汗水顺着眼角往下淌,胳膊上的青筋绷得像要炸开,指甲几乎要嵌进小伙的皮肉里。可那两个小伙没敢松劲,死死拽着他的胳膊,直到远处传来“呜哇呜哇”的警笛声。

三辆消防车停在路边,红色的车身在晨光里格外刺眼。几名消防员跳下来,动作麻利地接好水带,橙色的防护服被风吹得鼓鼓的。“楼上有人吗?能听到吗?”带队的消防员朝着二楼窗户喊,喊了三遍,里面只有“噼啪”的燃烧声。“一组负责正面灭火,二组绕到后门,准备破门救人!”随着队长的命令,高压水枪的水流“唰”地射向二楼窗户,白花花的水柱撞在墙上,把黑灰色的烟冲散了些,可没几秒,烟又像潮水似的涌了出来。

消防员小李戴着防毒面具,猫着腰靠近前门。木门已经被熏得发黑,门把手烫得不敢碰。他举起破门器,“哐!哐!哐!”三下就把门锁砸开了。一股滚烫的热浪夹杂着浓烟扑面而来,小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又立刻握紧手电筒冲了进去。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老刘被两个邻居扶着,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双手在不停发抖,嘴里喃喃着“小敏,别怕,消防员来了”。

大概十分钟后,里面的火渐渐小了些。小李抱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那人被白色的消防毯裹着,身形娇小,一动不动。老刘一看就瘫在了地上,膝盖磕在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他顾不上疼,挣扎着要爬过去,“小敏!我的小敏啊!”哭声撕心裂肺,像被掐住喉咙的野兽。旁边的消防员赶紧拦住他,“叔,您冷静点,我们已经尽力了……”

消防毯的一角被风吹开,露出小敏的头发——那是她上周刚烫的卷发,还没来得及让妈妈看看。老刘的妻子刘阿姨这时候也赶了回来,她刚走到街角就听见丈夫的哭声,跑过来一看,当场就晕了过去,被邻居掐着人中才醒过来。醒来后她扑到消防毯旁边,双手抓着毯子边缘,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小敏,妈妈来了,你看看妈妈啊……”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磨木头,眼泪滴在消防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火被彻底扑灭后,几辆警车开了过来。民警下车后拉起警戒线,禁止围观的人靠近。浦东公安分局刑侦支队的李警官走下车,他穿着深色的警服,手里拿着勘察箱,眉头皱得很紧——从现场的情况看,这场火不像普通的意外。

李警官戴上白手套,走进19号的二楼卧室。房间里一片狼藉,床单、窗帘都被烧得焦黑,只剩下几根扭曲的铁丝;木质的梳妆台烧得只剩下框架,上面的护肤品瓶子碎了一地,混着融化的塑料;地板上积着一层黑色的灰烬,踩上去“咯吱”响。他蹲下来,仔细检查着火点周围——没有煤气罐、酒精桶之类的易燃易爆物品,墙上的插座也没有烧焦的痕迹,电线是新换的,不像是电器短路引发的火灾。

“李队,你过来看看这个。”法医老张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李警官走过去,老张掀开盖在尸体上的消防毯,小敏的脸已经被烟熏得发黑,但颈部有一道明显的伤口——边缘整齐,深度能看到骨头,不是火灾造成的灼烧伤。老张用镊子轻轻拨开小敏胸口的衣服,“这里还有三处刀伤,位置都在要害,应该是生前造成的。”

李警官的眼神沉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伤口周围的皮肤,还有一点余温,“死者是先被杀害,然后凶手才纵的火,目的是毁尸灭迹。”他立刻回头对旁边的民警说:“马上调取小区门口和周边的监控,重点查今天早上8点到9点之间进出19号的人;另外,联系死者的家属,了解一下死者最近有没有和人结仇,特别是她的丈夫。”

民警很快调来了监控录像。小区门口的监控是高清的,能清楚地看到每个人的脸。李警官盯着屏幕,手指在进度条上慢慢滑动——上午8点50分,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停在19号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然后走进了19号。大概20分钟后,这个男人急匆匆地跑出来,上车后猛踩油门,车屁股冒了一股黑烟,很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而就在男人离开后的5分钟,19号的二楼窗户就开始冒黑烟。

“这个男人是谁?”李警官指着屏幕问旁边的社区民警。社区民警凑近看了看,突然说:“这是严豪杰,是小敏的丈夫,他们结婚才三个月。”

“立刻查严豪杰的下落,还有他的联系方式。”李警官刚说完,手机就响了,是泥城派出所打来的,“李队,刚才有个叫严豪杰的人来投案自首,说他杀了自己的妻子刘晓敏,还放了火。”

泥城派出所的讯问室里,严豪杰坐在椅子上。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但能看到他的下巴上有一圈青色的胡茬。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水,他没动,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子上的线头。

“姓名?”负责讯问的民警打开笔录本。

“严豪杰。”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年龄?”

“28。”

“你为什么要杀你的妻子刘晓敏?”

严豪杰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露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她不给我钱。”

“什么钱?”

“赌债。我欠了快100万,催债的人说今天再不还,就要砍我的手。”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

旁边站着的老严,也就是严豪杰的父亲,脸色苍白得像纸。他手里攥着一个保温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听到儿子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警官,是我带他来的……他早上回家跟我说了这事,我……我不能让他再跑了,不能让他再错下去。”老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玻璃渣,“是我没教好他,都是我的错……”

李警官赶到泥城派出所时,老严正蹲在走廊里,双手抱着头,肩膀不停地发抖。李警官递给他一瓶水,“老严,你跟我说说,严豪杰平时是什么样的人?”

老严接过水,却没喝,只是盯着瓶身上的标签,过了很久才开口,语气里满是悔恨:“豪杰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原来有个儿子,也叫严豪杰,三岁的时候得了肺炎,没救过来。后来我爱人又怀孕了,可没到三个月就流产了,医生说她以后很难再怀了。”

老严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回忆一件遥远的事。“那时候家里死气沉沉的,我爱人天天哭,眼睛都快哭瞎了。我看着心疼,就想着领养一个孩子,说不定能让她好受点。我们托人打听,最后在安徽一个偏远的村子里,领养了现在的豪杰——那时候他才刚出生没多久,皱巴巴的,像只小猫。”

回到上海后,老严和妻子给孩子取了和亲生儿子一样的名字,想把对亲生儿子的亏欠,全都弥补在这个孩子身上。他们从没告诉严豪杰他的身世,还偷偷把领养的手续、户口本上的记录都烧了,觉得这样孩子就能开开心心地长大,不会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我们对他太宠了,宠得没边了。”老严抹了把眼泪,“他小时候想要玩具车,我连夜开车去南京路的玩具店买;上学后想买游戏机,我爱人偷偷给他钱,不让我知道。他不爱学习,上课逃课去游戏厅,老师找家长,我总是笑着道歉,说‘孩子还小,不懂事’,从来不舍得批评他一句。”

严豪杰上的是上海一所知名的私立小学,一年学费就要十几万。老严为了让他进这所学校,托了不少关系,还交了五万块的赞助费。开学第一天,老严亲自送他去学校,看着儿子穿着整齐的校服,背着新书包走进校门,心里满是期待:“豪杰,在学校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

可严豪杰根本坐不住。上课的时候,他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偷偷在下面玩手机;下课了,就拉着同学去操场打架。有一次,班里的同学说他“成绩差,是个绣花枕头”,严豪杰当场就把那个同学推倒在地,骑在人家身上打,把同学的鼻子都打出血了。老师把老严叫到学校,老严不仅没批评严豪杰,还给对方家长赔了两千块钱,替儿子道歉。回家的路上,严豪杰还抱怨:“谁让他说我坏话,该打。”老严只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从那以后,严豪杰更肆无忌惮了。他逃课去网吧,一玩就是一整天;把父母给的零花钱都花在游戏装备上,不够了就偷家里的钱;考试成绩每次都是班里最后一名,老师找他谈话,他要么顶嘴,要么装听不见。老严夫妇看着儿子这样,心里急,却又舍不得管教,只能一次次给学校送礼,让老师多“照顾”点。

高考的时候,严豪杰连专科线都没考上。老严夫妇商量着,送他去英国留学,想着换个环境,孩子说不定能变好。他们拿出多年的积蓄,又跟亲戚借了十几万,给严豪杰交了学费和生活费,还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国外要好好读书,别再像以前那样贪玩了。”

可严豪杰到了英国,根本没心思学习。他认识了几个同样不爱读书的留学生,跟着他们去赌场。第一次进赌场的时候,他赢了三千英镑,觉得赚钱太容易了,比读书轻松多了。从那以后,他就像着了魔似的,天天泡在赌场里,把父母给的生活费、学费都输光了。

钱输光了,他就开始编理由骗父母。“妈,学校要交材料费,要五千英镑。”“爸,我要参加学术会议,需要买机票。”老严夫妇没怀疑,一次次给儿子打钱,还嘱咐他“别省着,该花就花”。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是“赌场催收”的人给老严打电话,说严豪杰欠了十万英镑,再不还就“卸他一条胳膊”,老严才知道儿子在国外赌钱的事。

老严又气又急,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不少。他东拼西凑,卖了家里的老房子,才把儿子的赌债还清。他以为儿子会吸取教训,可严豪杰回国后,不仅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他找了个借口说“想创业”,骗了亲戚朋友几十万,全都拿去赌了;后来又交了几个女朋友,骗她们的钱还赌债,直到把人家的积蓄骗光,就跟人家分手。

老严看着儿子一步步走向深渊,心里疼,却又没办法。他试过把严豪杰锁在家里,不让他出门,可严豪杰趁他不注意,翻窗户跑了;他试过跟严豪杰谈心,可严豪杰要么不听,要么跟他吵架,说“我的事不用你管”。“我那时候就想,要是能让他结婚,有个老婆管着,说不定能好点。”老严的声音里满是懊悔,“没想到,我这是害了小敏啊……”

2018年,通过朋友介绍,严豪杰认识了小敏。小敏是上海一所重点小学的语文老师,名牌大学毕业,长得清秀,性格温柔,工作又努力——她教的班级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还被评为“区优秀青年教师”,是学校里最年轻的年级组长。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街角的咖啡馆。严豪杰特意穿了一身定制的西装,梳了油亮的头发,还提前在网上查了“如何讨女生喜欢”的攻略。他跟小敏聊自己在英国的“经历”,编了很多谎言:“我在英国的时候,一边读书一边做兼职,还去养老院做志愿者,帮老人喂饭、洗衣服。”“我回国后想开一家教育机构,帮助更多的孩子学好英语。”

小敏是个单纯的姑娘,她从小在幸福的家庭里长大,没见过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她觉得严豪杰阳光、有责任感,还很有爱心,对他很有好感。严豪杰也喜欢小敏——不仅因为小敏漂亮、善良,更因为小敏家境不错,父母都是退休教师,手里有积蓄,以后能帮他还赌债。

两人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严豪杰每次跟小敏约会,都会装作很体贴的样子:记得小敏不吃香菜,点餐的时候会特意嘱咐服务员;知道小敏喜欢看电影,会提前买好票,还带她去吃她最爱吃的日料;小敏加班的时候,他会提着奶茶去学校接她,在同事面前装得像个“模范男友”。

见家长的时候,严豪杰更是把“伪装”做到了极致。他给小敏的父母买了昂贵的保健品,吃饭的时候主动给老刘夹菜,陪刘阿姨聊天,说“以后会好好照顾小敏,不让她受委屈”。老刘和刘阿姨觉得严豪杰看起来老实可靠,家境也不错,就没反对这门亲事。

而严豪杰的父母,明明知道儿子的赌债和恶习,却因为怕小敏知道后分手,选择了隐瞒。老严甚至跟严豪杰说:“你跟小敏结婚后,就别再赌了,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严豪杰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等结了婚,小敏的钱就是我的钱,到时候想怎么赌就怎么赌。

2019年12月,严豪杰和小敏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办了婚礼。婚礼办得很热闹,小敏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她挽着父亲的胳膊,一步步走向严豪杰,心里满是期待——她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嫁给了那个会陪她过一辈子的人,却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婚后的日子,一开始还算平静。小敏忙着学校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严豪杰则装作“创业”的样子,天天早出晚归,其实是去赌场赌钱。可没过多久,新冠疫情爆发了,学校不能线下上课,小敏只能在家上网课;赌场也关了门,严豪杰没法去赌,就开始在家线上赌博。

小敏每天早上7点就起来备课,对着电脑给学生讲课,声音温柔又有耐心;中午吃完饭,她就坐在书桌前批改作业,把学生的错题一个个标出来,晚上还要给学生答疑,经常忙到深夜。而严豪杰呢,天天躲在房间里,对着手机下注,输了就烦躁地摔东西,赢了就哈哈大笑,完全不管小敏在忙什么。

很快,严豪杰又输光了钱。他开始向小敏要钱,一开始还找借口:“老婆,我公司需要周转,你先借我几万块,等过段时间就还你。”“我朋友生病了,需要钱做手术,我得帮他一把。”小敏不知道是赌债,以为严豪杰真的遇到了困难,就把自己的积蓄拿了出来,前后给了他五万块。

可严豪杰的胃口越来越大,没过多久又要要钱。小敏起了疑心,她趁严豪杰洗澡的时候,偷偷看了他的手机——里面全是和赌徒的聊天记录,还有催债人的短信:“严豪杰,你欠的50万再不还,我们就去你老婆学校闹,让她丢工作!”“别以为躲着就行,我们知道你家住哪!”

小敏拿着手机,手一直在发抖。她终于明白,严豪杰说的“创业”是假的,“朋友生病”也是假的,他一直在骗她,一直在赌钱。那天晚上,小敏跟严豪杰大吵了一架,她哭着说:“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你爸还在化疗,需要钱?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严豪杰却满不在乎,他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说:“他的病是他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欠了钱,你必须帮我还,不然我们就离婚。”

小敏彻底失望了。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想起自己当初的满心期待,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提出了离婚,可严豪杰不同意:“你想离婚?没门!你要是敢离婚,我就去你学校闹,让你所有同事、学生都知道你嫁了个赌徒,让你没法在学校待下去!”

从那以后,严豪杰就像变了个人。他不再装体贴,每天在家好吃懒做,还经常对小敏发脾气,有时候甚至会动手推搡她。小敏害怕极了,她不敢告诉父母,怕他们担心,只能偷偷跟闺蜜哭诉:“我怎么瞎了眼,嫁了这么个人……”

2020年3月19号晚上,严豪杰又在网上赌钱,一夜之间输了十几万。他看着手机上的欠款数字——98万,催债人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语气越来越凶狠:“严豪杰,明天中午之前必须还25万,不然我们就去你岳父家找你,到时候别怪我们不客气!”

严豪杰挂了电话,心里又怕又烦。他知道,父母已经没钱给他了,亲戚朋友也被他骗遍了,现在唯一能拿到钱的,只有小敏。他想,明天一定要去小敏父母家,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从她手里拿到25万。

3月20号早上,天刚蒙蒙亮,严豪杰就醒了。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听着厨房里父母准备早饭的声音——父亲老严正在咳嗽,声音沙哑得厉害,化疗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严豪杰没跟父母打招呼,拿起车钥匙就出了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小敏要钱,不然自己就死定了。

他开着车,车速很快,闯了两个红灯。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他却没心思看,嘴里不停地骂着“倒霉”“为什么总是输”。快到彭平路的时候,他看见小敏的父母——老刘和刘阿姨,正提着包往公交站走,应该是去上班。严豪杰心里一喜:太好了,没人碍事了,这样就能跟小敏好好“谈”了。

他在路边的早点摊买了两份豆浆油条——那是小敏爱吃的,他想装作关心小敏的样子,骗她给钱。严豪杰拿着早点,走到19号门口,按了门铃。

里面传来小敏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呀?这么早。”

“是我,豪杰。”严豪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

小敏打开门,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她看到是严豪杰,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我爸妈不在家,他们去上班了。”

“我知道,我给你买了早饭,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严豪杰推着小敏走进屋,把早点放在茶几上,然后随手关上了门。

小敏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豆浆喝了一口,刚想说“我等会儿还要备课”,就听见严豪杰说:“小敏,给我25万。”

小敏手里的豆浆杯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严豪杰:“你又要去赌是不是?我不会给你的。”

“我不是去赌!”严豪杰提高了声音,“我欠了别人钱,再不还他们就要打我了!你是我老婆,你必须帮我!”

“我帮你?我之前帮你的还少吗?”小敏也站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愤怒和失望,“你爸还在化疗,每次去医院都要花好几万,你怎么不想想他?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他的事不用你管!”严豪杰的眼睛红了,他走到小敏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给我钱,不然你别想好过!”

“你放开我!”小敏用力挣扎,想甩开严豪杰的手,“我不会给你的,你自己的债自己还!”

严豪杰看着小敏坚决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上来。他觉得小敏不爱他,不帮他,是把他往死路上逼。他的目光扫过茶几,上面放着一把水果刀——那是小敏昨天削苹果用的,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严豪杰慢慢松开小敏的胳膊,伸手拿起水果刀。刀身是不锈钢的,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小敏看到他拿起刀,脸色一下子变白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带着颤抖:“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干什么?”严豪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变得凶狠,“你不给我钱,就别怪我不客气!你既然不愿意跟我一起活,那就一起死!”

他说着,猛地朝小敏扑过去。小敏想跑,可严豪杰的力气很大,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拽了回来。小敏挣扎着,用手推严豪杰的胸口,还喊着“救命”,可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人能听到她的求救声。

严豪杰死死按住小敏,把她按在沙发上,然后举起水果刀,朝着她的颈部刺了下去。“噗嗤”一声,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溅在严豪杰的衣服上、脸上。小敏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恐和不甘。

严豪杰松开手,小敏倒在沙发上,鲜血顺着沙发的缝隙流到地上,很快就积了一小滩。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刀,又看了看小敏的尸体,没有丝毫悔意,反而很冷静——他知道,必须毁尸灭迹,不然警方一定会查到他。

严豪杰拿着刀,下楼走到小区的公共水池边。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清洗手上的血,水流把血冲成淡红色,顺着下水道流走。他洗了很久,直到手上没有一点血迹,才关掉水龙头,回到楼上。

他走进卧室,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床上的床单。床单很快就烧了起来,火苗“噌”地窜到窗帘上,窗帘也跟着烧了起来。黑烟开始冒出来,呛得严豪杰咳嗽了几声。他看了一眼着火的房间,确认小敏的尸体被烟雾笼罩,才拿起自己的钱包和手机,急匆匆地离开了19号。

他开车离开彭平路,一路上都很冷静。他甚至还想:等火灭了,警方只会以为小敏是被烧死的,不会查到他头上。可他没想到,警方很快就发现了破绽,而他的父亲,会带着他去自首。

严豪杰被刑事拘留后,李警官对他进行了远程提审。提审室里,严豪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很平静。

“你杀了小敏之后,有没有后悔过?”李警官问。

严豪杰沉默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没什么好后悔的,她不帮我,就是她的错。”

“你知不知道小敏是个好老师?她的学生都很喜欢她,她还没来得及看到学生毕业。”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严豪杰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李警官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里一阵发凉。为了进一步了解严豪杰的心理,警方找了心理专家对他进行评估。心理专家说:“严豪杰从小被过度溺爱,形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他缺乏责任感和同理心,遇到问题只会想到自己,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在他眼里,小敏不是妻子,而是他的‘钱袋子’,当‘钱袋子’不能用的时候,他就会用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

2020年7月30日上午,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这起案件。法庭里坐满了人,小敏的父母坐在最前面,老刘的头发比三个月前白了不少,脸上布满了皱纹;刘阿姨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眼睛红肿,手里紧紧攥着小敏的照片——照片上的小敏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很阳光。

严豪杰被法警带了进来,他穿着灰色的囚服,戴着手铐和脚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庭审中,检察官宣读了起诉书,列举了严豪杰故意杀人、纵火的证据:小区监控录像、法医鉴定报告、严豪杰的供述、现场提取的水果刀和打火机残骸……每一项证据都指向严豪杰的罪行。

严豪杰的辩护人提出,严豪杰有自首情节,请求法院从轻处罚。但检察官反驳道:“严豪杰虽然主动投案,但他犯罪情节极其恶劣——杀害新婚三个月的妻子,手段残忍,事后还纵火毁尸,主观恶性极深,社会危害性极大,不足以从轻处罚。”

小敏的父亲老刘在法庭上发言时,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我的女儿……她那么好,那么优秀,她才27岁,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被他残忍地杀害了……我请求法院判处他死刑,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法庭经过审理,最终作出判决:被告人严豪杰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放火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听到判决结果的那一刻,刘阿姨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出来,嘴里反复说着“小敏,你可以瞑目了”。老刘扶着妻子,眼泪也掉了下来——他终于为女儿讨回了公道,可那个爱笑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严豪杰还是面无表情,他被法警带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旁听席上的父母。老严夫妇早已泣不成声,老严看着儿子的背影,嘴里喃喃着“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你,也害了小敏”。

这起案件在当时引起了巨大的舆论关注。很多网友为小敏感到惋惜,纷纷在网上留言:“小敏老师那么好,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人”“赌徒太可怕了,一定要远离赌博”;也有人反思严豪杰的成长经历:“溺爱不是爱,是害,严豪杰的悲剧,跟他父母的过度溺爱分不开”。

小敏生前所在的小学,同事和学生们都很想念她。她教过的学生们,在教室里放了一个小小的纪念角,上面摆着小敏的照片,还有学生们写的卡片:“小敏老师,我会好好学习,不让你失望”“小敏老师,我们想你了”。

这场悲剧,是一个赌徒的疯狂,是一次溺爱的代价,更是一个年轻生命的遗憾。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人性的阴暗,也提醒着我们:爱不是无底线的纵容,远离恶习,才能守护住身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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