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第一期播出后引发的海啸般反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林晚晚那间河畔老宅,几乎要成了新的网红打卡点,尽管有节目组和当地村委会派人守着路口劝阻,依旧挡不住闻讯而来的游客、粉丝和狗仔,远远地对着小院拍照。
手机早已被打爆,最后不得不设置了白名单,只接听寥寥几个已知的号码。微信上更是塞满了成千上万条好友申请和私信,有昔日几乎断了联系的同学,有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有各种品牌的商务合作询价,更有数不清的经纪公司、影视公司抛来的橄榄枝。
世情冷暖,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几个月前,她还是那个被公司雪藏、无人问津、连房租都快要交不起的小糊咖,如今却仿佛成了点石成金的香饽饽。
“晚晚姐,又来了一个!”助理小雨从门外探头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和兴奋,手里拿着一张质感极佳、边缘烫金的白色名片,“是星耀世纪的cEo助理亲自开车送来的,人还在村口等着,说希望能和您约个时间,当面谈谈。”
林晚晚正在灶台前尝试用仙界打赏的一种带着淡淡桂花香的“蜜露”制作糕点,闻言动作一顿,接过那张名片。星耀世纪,业内真正的巨头之一,以眼光精准、资源顶级、运作专业着称,旗下艺人不多,但个个都是一线大腕。这和之前那些只想趁着热度捞快钱的小公司,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她擦了擦手,走到窗边。院子里,节目组正在为下一期的拍摄做准备工作,人来人往,却都默契地不去打扰她这片小小的“静土”。玄宸(人间身份是神秘的投资人兼美食家墨渊)正挽着袖子,在菜地里检查他种下的那些“特殊”植株,侧影沉静,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这段时间,墨渊的存在,对她而言像一座沉稳的山。他从不干涉她的选择,却总在她需要时,用他那种洞悉一切的方式,给予最关键的提点和支持。包括如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爆红,如何应对纷至沓来的邀约,他都曾以闲聊的口吻,点出过其中的关窍。
“你怎么想?”不知何时,墨渊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声音低沉。
林晚晚转过身,将名片递给他看,苦笑道:“星耀世纪,这可是真正的大鳄。感觉像是……小时候考试,突然被最严厉也是最优秀的老师点名了一样。”
墨渊扫了一眼名片,目光平静无波:“星耀的创始人陆沉舟,是个人物。眼光毒,手段硬,但也最重信誉和潜力。他亲自派人来,说明不是短期炒作,是真的看到了你的价值。”
“价值……”林晚晚轻轻重复这个词。曾经,她的价值在王栋那些人眼里,是可以被明码标价拿去交换的资源。而现在,似乎有了一点不同的意味。
“去见见无妨。”墨渊将名片递还给她,眼神深邃,“听听他们的条件,看看他们的诚意。你现在,有选择的资本。”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真正的资本,不在于你有多红,而在于你能创造什么,以及,你是否能守住自己。”
他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林晚晚心中些许的迷茫。是啊,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小透明了。仙界的直播间是她最大的底牌,而《人间烟火》展现出的“林晚晚”,是她真实的一部分。她需要的是一个能理解并支持她走这条“特殊”道路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试图将她重新塞回流量模板里的操控者。
与星耀世纪约见的地点,定在了离村子不远的一个江南古镇里的私人茶舍,清幽隐秘。来人是星耀世纪的cEo特助周慕青,一位三十多岁、穿着干练套装、眼神锐利却又不失礼貌的女性。没有寒暄太多,她直接切入正题。
“林小姐,我们关注您很久了。”周慕青的开场白出乎意料,“从您早期的一些作品,到后来……沉寂的那段时间,再到《人间烟火》的惊艳表现。陆总说,您身上有一种这个圈子越来越稀缺的东西——‘真’。”
她将一份厚厚的计划书推到林晚晚面前:“这是我们为您初步拟定的发展规划,不是传统的艺人合约,更像是一种深度战略合作。”
林晚晚翻开计划书,里面的内容让她微微动容。没有强行安排密集的综艺、偶像剧,反而着重于精品短剧、文化类纪录片、甚至与国家级非遗项目合作的美食文化推广。合约自由度极高,尊重她的个人意愿和创作理念,分成比例也优厚得惊人。
“我们理解您对‘烟火气’和美食文化的坚持。”周慕青语气诚恳,“星耀要做的,不是消耗您的热度,而是为您搭建一个更高的平台,让您的这种特质,能被更多人看见和认可,产生更大的文化价值。我们可以为您组建最专业的团队,处理一切琐碎事务,让您能更专注于您想做的事情。”
这条件,几乎可以说是为她量身定做,诚意满满。
“为什么是我?”林晚晚合上计划书,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以星耀的实力,可以捧出任何一个他们想捧的人。”
周慕青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精明和坦诚:“因为您是不可复制的。林小姐,实不相瞒,现在的市场,同质化竞争太激烈了。观众会审美疲劳。而您,走出了一条全新的赛道。您身上这种‘宁静的力量’和扎实的‘生活美学’,是真正的蓝海。投资您,是投资未来的一种可能性。陆总相信,您能成为星耀世纪一张独特而耀眼的名片。”
谈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周慕青专业、高效,又极富洞察力,展现了大公司精英的风范。离开茶舍时,林晚晚手中拿着那份沉甸甸的计划书,心情复杂。
机会就在眼前,顶级的平台,诱人的前景,前所未有的尊重。只要签下名字,她似乎就能立刻摆脱过去所有的阴霾,站上一个全新的起点。
回到老宅,夜色已深。节目组的人都已休息,只有她房间的灯还亮着。墨渊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似乎在等她,手边放着一杯清茶。
“谈得怎么样?”他问,语气寻常得像是在问今晚的饭菜合不合口味。
林晚晚在他对面坐下,将计划书放在石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条件好得……像做梦一样。”她将周慕青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墨渊静静听着,末了,只问了一句:“那你怕什么?”
林晚晚怔住了。是啊,她在怕什么?怕被束缚?怕失去自主?可对方的条件明明给了她极大的自由。怕德不配位?可她有仙界的底气。怕这是另一个精致的陷阱?可与周慕青的交谈,她能感受到对方的专业和某种程度上的“真诚”。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找到了内心那一点细微的不安:“我怕……选择了这么大的平台,会不会就离现在这种生活越来越远了?”她指了指周围的菜地、老灶台、静谧的夜色,“我怕被推着走,最终又变成一个被包装好的商品,哪怕这个包装更高级。”
墨渊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平台是工具,人是根本。你若不想变,没人能逼你变。关键在于,你清楚自己要什么。”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星耀是一艘大船,能带你走得更远,看见更广阔的风景。但掌舵的人,依然可以是你自己。关键在于,你敢不敢上这条船,又能不能驾驭它。”
他的话总是能一针见血。林晚晚看着桌上那份计划书,封面上星耀世纪的LoGo在灯光下泛着矜持的光泽。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她想起仙界直播间里那些插科打诨、却在她每次有所突破时真心喝彩的仙人们;想起外婆在灶台前忙碌时,那满足而平和的侧脸;想起自己第一次做出让玄宸都微微颔首的菜品时,内心的那份充盈的喜悦。
她要的,从来不只是成名和利益。
“我再想想。”她轻声道,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需要想的,不是合约的条款,而是她该如何利用这个平台,更好地实现自己的道——那条连接仙界与人间、用美食传递温暖与力量的道。这条路上,她需要盟友,而星耀世纪,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夜色渐浓,茶香袅袅。一个重要的抉择,正在这宁静的乡村夜晚,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