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人随我先一步上山探查情况,除去我和玄七,可有人毛遂自荐?”
声音落下,紧接着就是一片沉默。
一百个士兵或有意或无意地看向第一排正中间的中年男人,对方穿着和其他士兵不同的甲胄,昭示着他的地位也截然不同。
中年男人也不负众望,上前一步抱拳道:“林公子,不是我们懦弱不敢去,是这山上地形复杂,毒蛇虫蚁不计其数,贸然上去,恐怕会白白折损人手。”
林玦自然没有错过士兵间微妙的气氛,一眼就确定了这个人就是以前的领队。
被反驳了,他也没生气,平静地反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山上的人都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落草为寇的老百姓,只要我们告诉他们如今山下诸事已平,下山后朝廷不仅不与他计较过往之失,还会给予田地粮种帮助恢复生活,他们自然自己就会下山。”
中年男人自信地侃侃而谈,林玦一开始还算认真,听了没两句就开始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里的缰绳。
等对方说完,林玦懒洋洋抬眸嗤笑道:“这位前辈,我姑且叫你一句前辈,我真没想到,堂堂常州指挥使信任的心腹,竟然会这么天真愚蠢。”
男人脸色骤变,那点尊重也演不下去,阴沉道:“林公子,你不要仗着有秦王给你撑腰就胡作非为,你知道怎么剿匪吗就胡乱指挥,能协商解决的事,何必非要拿兄弟们的命去填!”
说罢他振臂一挥,身后的几个士兵立刻附和,敌视地看着林玦。
林玦抬手扶额,忍不住笑出声,掀起眼皮讥讽道:“你们以为你们是小孩吗,还玩孤立排挤那套把戏?”
停顿一下,声音陡然一沉,直起腰冷冷道:“你们知道你们现在正在做什么吗?剿匪!不是你们以前打的那些小打小闹的土匪,而是能霸占一整个山头,手里头也有刀的土匪!”
林玦操控着马匹忽然上前,逼视着领头反抗的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协商?你觉得一群亡命之徒会愿意跟你协商吗?”
中年男人被对方浑身凛冽的杀气震得下意识后仰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后恼怒地反驳,“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
“我怎么知道的,你们难道没有耳朵,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吗?!”
林玦低喝一声,手中红缨枪一转,指向身后的村庄,冰冷道:“听到了吗,那是乌鸦的叫声,看到了吗,村口就有人的尸骨,闻到了吗,那股散不掉的尸臭!”
“秦王来到常州已经月余,救灾更是如火如荼,他们不可能没听到一点消息。他们要是真的想要下山投降,早就给朝廷寄信了,起码这山下的村庄也不会就这样任由颓败下去!”
“用你们那迟钝的五感好好感受清楚,然后再来告诉我,你们还觉不觉得他们会愿意投降!”
林玦燃烧着怒火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一下一下砸进所有人心里。
每个人本能的用力呼吸,努力侧耳倾听,然后惊异的发现,林玦说的都是对的。
别的尚且模糊,但乌鸦的叫声他们听的一清二楚,那代表着村里还有大量的腐肉,所以这些鸟儿才会趋之若鹜地聚集在这里。
前不久刚经历过灾荒,这些肉会是什么肉,不言而喻。
光是想到那场面,许多人就忍不住通体发凉,再也不敢抱任何侥幸心理。
看向林玦目光里的轻蔑也不自觉扔下,转而多出几分尊敬。
中年男人无法反驳,更不可能不顾大局只为了那点自尊心嘴硬。
嘴唇嗫嚅几下,他沉默着低下了头,这代表了认输和服从。
林玦勉强满意地在心里点点头,心想还行,还不算是无药可救。
“我再问一遍,可有人愿意与我一起上山做先锋队?”
“……”
依然无人应答,林玦也不意外,悠悠补充道:“凡是跟我上山者,回去另有奖赏,若是不幸没能下山,我保证,你们的妻儿会得到一百两的抚恤银子。”
“!!!”
“一百两”这三个字立刻拨动了许多人的心弦,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互相看看,犹豫着要不要做这个出头鸟。
没有给他们太多犹豫的时间,一个年轻人骑马而出,眼睛晶亮道:“林公子可说话算话,我要是死了,就给我娘我一百两。”
“自然,而且我可以担保这笔银子会握在你的亲人手里。”林玦郑重回答,尔后话锋一转,“但是我既然带你们上山,就一定会力保你们的安全,比起抚恤银子,到时拿着奖赏回家不更好?”
“林公子爽快人,有了您这句话,我跟您干了!”
年轻人完全没听进去后半段话,满脑子只剩下一百两银子,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林玦身后。
林玦看穿他在想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但好在一百两的确足以让人冒险卖命,很快又有七个人走出来,加上林玦玄七,正好凑齐了十人小队。
林玦翻身下马,红缨枪换成了贴身的匕首,一个个看过八个人的脸,命令道:“上山后,所有人都紧跟着我,不许乱走任何一步,必须走我走过的路,明白吗?”
“属下明白!”
八个人的声音叠在一起气势非凡,林玦微微颔首,转身对中年男人道:“你们便留在山下接应,所有山匪想下山逃跑,务必要拦截住,一个都不许放过。”
“林公子放心,金某必当竭尽全力。”中年男人抱拳道。
林玦对他轻轻点头,转身毅然决然走到了十人小队的最前方,领着身后九个人朝山脚的方向急行而去。
十个人都脚程极快,七八里的路,两刻钟就到了山脚。
抬头仰望,便能看到被树木杂草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山体,往前看,隐约能看见一条曲折的小路,看不清尽头有什么,加上树叶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更添一份阴森危险。
光从外表来看,丝毫看不出这里头有一伙穷凶极恶的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