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项目的初步算法模型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得到了寰宇科技技术委员会的高度评价。作为项目核心贡献者，林青竹收到了一份来自总裁办的正式邀请——出席集团即将举办的一场高端商业酒会。
看着手中烫金的精致请柬，林青竹有些犹豫。他习惯了埋头代码，对这种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的场合本能地排斥。更何况，他连一套像样的正装都没有。
然而，邀请函上“诚挚邀请”的字眼，以及想到这或许是表达对集团提供机会感谢的一个场合，他还是决定前往。他用项目预支的报酬的一部分，租了一套最基础的黑色西装。
酒会设在市中心一家顶级酒店的宴会厅。水晶吊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昂贵香水、雪茄以及属于不同Alpha和omega的、或强势或甜腻的信息素味道。
林青竹穿着租来的、并不十分合身的西装，独自站在角落，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能感觉到一些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一个陌生的、气息不弱的Alpha，却穿着如此寒酸，显然不属于这个圈子。
他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目光却不自觉地搜寻着那个身影。
很快，他在人群中央看到了谭韫航。
今晚的谭韫航，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深蓝色丝绒晚礼服，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愈发挺拔出众。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矜贵的模样，从容周旋于各方商界名流和政要之间，谈笑自若，游刃有余。那冷冽的雪松信息素在这种场合仿佛成了他无形的权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他身边围绕着各色人等，有谄媚奉承的，有试图合作的，也不乏一些容貌昳丽、眼神大胆的omega，若有若无地释放着信息素，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林青竹看着那样的谭韫航，感觉他离自己无比遥远。那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熠熠生辉的存在，与自己这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落魄程序员，有着云泥之别。心中那点因对方数次不着痕迹的帮助而滋生出的微妙好感与好奇，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不自量力。
他自嘲地笑了笑，正准备找个机会悄悄离开，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谭韫航虽然依旧在与人谈笑，但他眉宇间那抹惯常的冷冽似乎更重了些，唇角礼貌性的弧度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他端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尤其是当一位穿着暴露、信息素甜腻得发齁的omega名媛几乎要贴到他身上时，林青竹清晰地看到，谭韫航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厌烦与隐忍。
那眼神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林青竹却莫名地捕捉到了。
“他也不喜欢这种场合？”这个念头让林青竹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谭韫航似乎结束了与当前几人的寒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全场，恰好与角落里的林青竹对上了视线。
那一瞬间，林青竹看到谭韫航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但那感觉太快了，快得林青竹来不及分辨，谭韫航已经恢复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冷漠面具，对着他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便移开了目光，转向了另一拨前来敬酒的人。
林青竹站在原地，心脏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刚才那一瞥…是他的错觉吗？
酒会持续了很久。林青竹最终还是提前离开了，那喧闹浮华的环境让他感到窒息。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林青竹再次因为攻克一个技术难点留在公司加班。当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准备去天台透透气时，却在通往天台的楼梯间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谭韫航。
他穿着西装外套和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带扯松了，随意地挂在颈间。他背对着楼梯口，倚在栏杆上，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微微仰头看着都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
夜风吹拂着他墨色的短发，那总是挺直如松的背影，此刻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落寞。
空气中，那股冷冽的雪松信息素不再像平日里那样收敛而具有压迫感，反而有些躁动不安，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烦躁。
林青竹的脚步顿住了，进退两难。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谭韫航缓缓转过身。月光和远处的霓虹灯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那双深邃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眼底带着未散尽的倦意，以及一丝被窥见脆弱后的怔然。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谭总。”林青竹有些尴尬地开口。
谭韫航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烟蒂摁灭在一旁的便携烟灰缸里。动作间，林青竹注意到他衬衫袖口下，手腕上戴着一块看似普通、却设计极其精密的电子表，与他平日戴的那些动辄七位数的名表截然不同。
“还没下班？”谭韫航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比平日少了几分冷感。
“嗯，有个算法还没调通。”林青竹老实回答，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对方略显疲惫的眉眼上。此刻的谭韫航，褪去了商场精英的完美外壳，看起来真实了许多。
谭韫航嗯了一声，目光也落在林青竹脸上，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的困倦，忽然道：“那种场合，很无聊吧。”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林青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几天前的酒会。
“是有点。”林青竹斟酌着词句，“不太习惯。”
谭韫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夜景：“我也不习惯。”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林青竹的心湖，荡开了圈圈涟漪。这位站在金字塔顶端、看似拥有一切的Alpha，竟然也会有不习惯、感到疲惫的时候？
“那些人，那些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谭韫航的声音很低，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青竹倾诉，“有时候会觉得，还不如对着几行代码来得干净。”
林青竹心中一震。他没想到会从谭韫航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这与他认知中那个运筹帷幄、冷硬强势的寰宇总裁形象，相差太远了。
他看着谭韫航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看着他指间似乎还想再摸烟却最终放弃的小动作，看着他周身那不再具有攻击性、反而显得有些孤寂的信息素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林青竹心中滋生。
那不是同情，而是一种共鸣。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隐藏在强大外表下的、同样会感到疲惫和孤独的灵魂。
“代码至少不会骗人。”林青竹轻声接了一句。
谭韫航闻言，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有讶异，有探究，最终化为一丝极淡的、真实的暖意。
“是啊。”他轻轻应道，声音里那丝烦躁似乎消散了些许。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天台上，谁也没有再说话，享受着这难得的、远离喧嚣的静谧。夜风拂过，带来楼下城市的微弱噪音，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无声流动的、微妙的理解与靠近。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林青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谭韫航皱了皱眉，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了林青竹肩上。
带着体温和淡淡雪松气息的外套瞬间将林青竹包裹，那气息不再冷冽逼人，反而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穿上，回去吧。夜里凉。”谭韫航的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却不再那么有距离感。
“谢谢谭总。”林青竹拢了拢带着对方体温的外套，低声道。
谭韫航没再说什么，转身先一步离开了天台。
林青竹站在原地，感受着肩头外套残留的温暖和那清冷的雪松气息，心中一片混乱。
今晚看到的谭韫航，与他认知中的那个高高在上的总裁，判若两人。那不经意流露出的烦躁、落寞、疲惫，以及最后那句代码至少不会骗人都像是一把钥匙，悄悄打开了他心中某扇紧闭的门。
他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讨厌这个Alpha了。
甚至，开始有些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