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来手搭在工作室门把上，用力一扯，斜飘的雨点子就裹着冰碴子似的凉扑进来。
他没回头看身后的苏念，也没碰门后立着的伞，抬脚就扎进了雨里。
深色外套被雨浇得飞快贴在背上，沉甸甸的，额前头发黏在眉骨，水珠顺着下颌线滚，砸在水泥地上溅起细小花泡。
苏念在他身后追了两步，手伸到半空又猛地僵住。
刚才争吵的狠话还在耳膜晃——“你别管我的事”“我不想连累你”，胸口闷得像堵了块湿棉花，可望着那道浸在雨幕里的背影，满肚子委屈瞬间被担心压得下去。
她抓起墙角的伞，伞柄滑手，指尖攥得发紧，快步冲出门去。
雨势比刚才猛了不少，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响，雨雾糊得视线发花，远处的路灯晕开一圈模糊的黄。
苏念盯着前面那抹越来越远的深色，脚下越走越快，没留意路边积着水的坑洼——昨天的雨迹没干，青苔敷在水泥地上滑溜溜的。
鞋底刚碾过青苔，身子就猛地往前倾，她下意识去抓路边的栏杆，指尖却只擦过一片冰凉。
“嘶——”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钻心的疼顺着骨头缝往上传。
手掌按在积水里，碎石子硌得掌心生疼，泥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手里的伞掉在旁边，被雨冲得歪歪斜斜打旋。
雨水瞬间浇透她的头发和衬衫，领口贴在脖子上凉得钻劲，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都轻轻打颤。
前面的李将来听见声响，脚步刹住的力道太猛，鞋跟在水泥地上蹭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回头一瞥，看见苏念蜷在雨里，膝盖处的牛仔裤很快浸出一片深色，像只被淋透的小猫缩着肩，心里猛地一揪。
刚才憋在心里的烦躁全散了，他几乎是踩着雨点子跑回去。
“摔哪儿了？”李将来蹲下身，伸手想扶又怕碰着她的伤口，指尖悬在半空直颤。
语气里的慌劲儿藏都藏不住，“疼得站不起来吗？能挪挪腿不？”
苏念慢慢抬头，脸上混着雨水和眼泪，睫毛湿漉漉黏在眼睑，望着他焦急的眼神，心里又酸又堵。
“没事……就、就是有点疼。”她摇着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混着雨水往嘴里淌，又咸又涩。
李将来没说话，小心翼翼托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慢慢把她往起拉。
他的手凉得像冰，却透着让人踏实的劲儿，苏念忍不住往他怀里靠了靠，鼻尖蹭到他湿透的外套。
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还有雨点子打在他背上的闷响，胸口的闷意消了些。
“先回工作室处理伤口，地上凉。”李将来扶着她想往回走，苏念却站在原地没动。
她仰头望着他淋透的脸，额前碎发贴在额角，眼底的担忧里，藏着没说出口的愧疚。
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上，凉得他指尖一缩。
“将来，我们到底怎么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以前不管啥事儿，咱都能坐下来商量着解决，现在你总躲着我，我以为你不想过了……”
雨声盖过了后半句话，李将来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里揪得发慌，喉结狠狠滚了滚。
他这段时间故意躲着她——赵芬天天来工作室闹，指着鼻子骂他穷酸耽误苏念，甚至堵在苏念下班的路上说难听话；周浩更阴，上次偷偷改了他路演ppt的关键数据，还私下放话，下周路演要让他彻底栽跟头，连工作室都保不住。
他怕护不住苏念，更怕给不了她安稳日子，可这份自以为是的“保护”，反倒把两人推得越来越远。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得厉害，轻得像要被雨丝冲散，“是我不好，这段时间总忽略你的感受，还跟你发脾气。”
苏念靠在他怀里，肩膀抖得更厉害，攥着他衣角的手紧了紧，指腹蹭到湿透的布料：“我不要对不起，就想跟以前一样。”
“有事一起扛，别再互相猜、互相推了，好不好？”
“好。”李将来轻轻抱着她，手掌顺着她的后背慢慢拍着，力道很轻，像是怕碰碎了她，又像是确认她还在身边。
“以后不会了，咱们一起扛。”雨还在下，两人站在雨里紧紧抱着，没人去管那把歪在地上的伞。
苏念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心里的不安渐渐散了，以为这场雨能补好两人之间的裂缝。
可李将来抱着她的手，不知不觉松了些。
他眼角余光瞥见街角停着辆没开灯的黑色轿车，雨雾里看不清车牌，可那车型、那车标，和上次堵在他工作室楼下的周浩的车一模一样。
心猛地一沉，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苏念的胳膊，指腹都按出了红印。
下周路演就是关键，周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咋既能护好苏念，不让她被周浩的阴招波及，又能顺利拿到投资撑过难关？这个问题像块湿石头，压得他胸口发闷。
雨丝还在往下落，打在头发上、衣服上，凉得刺骨，顺着领口往怀里钻。
两人离得那么近，呼吸都缠在一起，能闻到彼此身上雨水泥土的味道。
可心里那道看不见的缝，却没完全合上，在雨雾里明晃晃地横着，像道跨不过去的坎，藏着没说透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