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迎新日
九月的江大还裹着暑气，梧桐叶被风掀得“沙沙”响，边缘的淡黄像给绿伞镶了圈浅金，阳光漏下来，在地上织成碎金的网。
校门口的红横幅“欢迎新同学”飘得晃，主干道两侧的迎新棚排得整齐，计算机系的蓝色棚子前堆着印“代码改变世界”的帆布袋，扩音器里的欢迎词混着笑声，连风都带着青春的热闹。
苏念站在棚子前，浅蓝连衣裙衬得皮肤亮，手里的新生指南被攥得发皱，指尖掐进纸页边缘，呼吸都比平时浅——眼睛像扫雷达似的掠过涌入的人群，生怕错过那个身影，连裙摆被风吹得晃了都没察觉。
为了今天，她对着镜子练了半宿的笑：怕太甜显刻意，怕太淡不够亲，最后把头发半扎起来，垂着的碎发能遮住偶尔泛红的耳尖；连鞋子都挑了双浅白的帆布鞋，走起来轻，万一要小跑找他，也不会出声。
“学姐，计算机系报到在这儿吗？”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怯生生递来通知书，苏念立刻挂上标准笑：“对，登记下信息就行。”手忙着填表格，心思却又飘远——他会不会穿高中那件白t恤？暑假有没有晒黑？见到她，还会像以前那样躲着吗？
就在这时，人流里一个清俊的身影，像磁石似的吸住她的目光。
李将来。
他穿简单的白t恤、深灰长裤，身姿还像青松似的直，拖着个小行李箱，低头看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着，似乎在确认路线。
一个暑假过去，他好像清瘦了点，下颌线更利落，眉眼间的少年气没散，却多了几分沉；阳光落在他发顶，连细软的发梢都染了暖光。
苏念的呼吸猛地顿了，之前练的笑、想的话，瞬间全忘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绕出迎新棚，小跑了几步，在他抬头环顾的前一秒，刚好停在他面前。
“李将来同学，”她的声音带着点微颤，嘴角却忍不住翘得高，努力压着激动：“欢迎来江大计算机系。”
李将来闻声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像凝了半秒。
他的眼神顿了半秒，像被阳光晃了眼，睫毛轻轻颤了下，握着手机的手都松了点——显然没料到会在入校第一时间见到她，还是这样鲜活的模样：她微微仰着脸，眼睛亮得像盛了星，脸颊因小跑泛着粉，比记忆里任何时候都生动。
风卷着她发间的香味飘过来，是熟悉的茉莉混着青柚的淡甜——和高中图书馆她递来的笔记上的香味一样，和竞赛时她站在他身边的香味一样，瞬间把记忆拉回那些熬夜改程序的夜晚。
他的心脏像被轻撞了下，熟悉的心跳乱节奏的感觉又涌上来，耳根也悄悄发烫。
但他很快垂下眼睫，把那点波澜藏在睫毛的阴影里；再抬眼时，目光又稳了下来，只是那稳里，像藏着点别的东西。
“苏念学姐。”他开口，声音比暑假前沉了点，还带着点微哑：“好巧。”
巧吗？苏念在心里偷偷笑——为了这“巧”，她提前问辅导员要了迎新排班表，又“刚好”跟同学换了入校通道最显眼的点位，就怕错过他。
“不巧，”她笑着，尽量让语气轻：“我专门在这儿等你的。咱们系的‘种子选手’，当然得由直系学姐送到位，免得你找错宿舍，丢了计算机系的脸。”说着，自然地伸手，想去帮他拉行李箱。
就在她的指尖要碰到拉杆时，李将来的手腕轻轻往回带了半寸，拉杆擦着她的指尖滑过；他的指尖顿了下，又很快攥紧，指节泛出浅白，像怕碰得太近，又怕躲得太明显。
“不用麻烦学姐，箱子不重。”他的语气礼貌得有点远，像只是普通的学长学弟。
苏念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蜷了蜷，又悄悄收回来攥着裙摆——心里像被泼了点凉水，刚才翘着的嘴角也耷拉下来，声音轻了：“哦，好。”
难道暑假里那些隔着屏幕的聊天、他发的草稿纸照片，都是她的错觉？
可就在她眼神暗下去的瞬间，李将来又开口了，声音还是淡淡的，却像羽毛似的扫过她的心尖：“不过，如果学姐不忙的话，可以……带我转下校园吗？”
苏念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突然开了灯，连声音都比刚才高了点：“不忙！今天专门等你呢，带你转校园，刚好完成我的迎新任务！”
她走在他身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开始数家珍：“前面是主教楼，公共课基本都在这儿上，三楼的阶梯教室视野最好；那边是图书馆，藏书量全省前三，负一楼有计算机实验室，以后做项目能常去……”
她的声音清清脆脆的，李将来安静地听着，目光却没全落在建筑上——更多时候，落在她神采飞扬的侧脸上：梧桐叶的影子晃在她脸颊上，像小扇子似的；她笑的时候左边嘴角有个小梨涡，不明显，却很软。
他怎会没察觉她的用心？知道他报到的时间，刚好在这儿“等”他，连校园的细节都记得清，这份在意，像温水似的漫在他心里，之前冰封的湖，又融了一角。
就在苏念指着远处的体育馆，说“里面有羽毛球馆，你喜欢打羽毛球的话，以后可以约”时，一个温和的男声插了进来：“苏念学妹？这么巧，你也在迎新？”
两人回头，只见穿浅灰polo衫、戴金丝边眼镜的男生走过来，笑容温温的，是学生会副主席宋晨——经济学院的才子，家境好，在学校里很有名。
“宋学长。”苏念的笑收了点，带上了客套：“我今天负责计算机系迎新。”
宋晨的目光在李将来身上扫了圈，带着点审视，又落回苏念身上，笑深了点：“这位是？”
“这是李将来，咱们系今年的新生，我直系学弟。”苏念介绍，在“直系学弟”上微妙地顿了下：“他高考分很高，是咱们系的‘大佬预备役’。”
“李将来同学，欢迎。”宋晨伸出手，姿态从容：“我是宋晨，经济学院研究生。以后在学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李将来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又抬眼扫了眼宋晨——他的笑看着温，眼神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优越感，目光落在苏念身上时，还带着点特别的关注。
他平静地伸出手，轻轻握了下就收回，声音听不出情绪：“谢谢学长。”
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却慢慢攥紧，拉杆发出轻微的“咔”声；心里像扎了根小刺，不疼却痒——看宋晨跟苏念聊学生会的事，看苏念礼貌回应时微微侧身，连周围的热闹都好像淡了，空气也闷了点。
他忽然觉得，江大的校园，好像没他之前想的那么期待。
至少，这里的“变量”，比他预想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