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泠正东瞅西瞅着摊贩们摆放的货物，突然发现路人修士们手上都拎着灵器，要不就是在腰间别着。忽然眸光一转，觉得手中空空——
自苏醒以来，竟还未寻得一件真正合心的灵器。她当即扬袖一挥，裙裾翩飞间，嗓音清亮如碎玉：
“风阑、雪霁，前头带路！今日必要寻个既入眼又趁手的灵器来！”
风阑闻言一怔，忍不住道：“小姐，家主库房里那些珍品……您竟一件都未相中？”
明若泠指尖轻抚过袖口暗纹，摇了摇头。
——父亲珍藏的灵器，不是画符灵笔便是各种丹炉，余下刀剑锤戟，皆沉拙刚硬。她大哥若去，或能挑出三五称意之物，母亲先前为她择选的几样，握在掌心总觉滞涩，如隔薄纱观月，灵息不通，缘分浅淡。
“小姐，您可有定制的想法，雪霁听说那炼器大派【神机宗】在西市开的天工阁，可以接受定制......”
三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向着天工阁翩然而去。
......
明若泠站在天工坊门前，仰头望着那高悬的玄铁匾额，上面“天工造化”四个字笔锋凌厉，隐隐透着一股器炼之道的锋锐之意。
“所以，只要提供灵器的构想，天工阁就能打造出来？”她眨了眨眼，转头看向风阑雪霁。
“正是！”风阑点头，低声解释。
“不过，定制灵器需得先付定金，且炼制时间不定，短则三五日，长则数月。”
雪霁补充道：“而且，若是构思太过特殊，炼器师还会要求额外加价……”
明若泠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那我若是想锻造一把既能暗藏毒针，又能冰火双极，开是扇，合是剑的灵器......他们接不接？”
风阑：“......”
雪霁：“......”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小姐你这是要灵器还是暗器啊？！”
就在这时，天工阁的大门走出一名身穿赤铜色短褂、袖口卷至肘间的壮汉大步走出，声如洪钟：
“几位客人可是要定制灵器？”
他目光在明若泠身上一扫，又瞥了眼她身后两名气息内敛的小丫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小丫头，来历不简单啊。
明若泠扬起笑脸，刚要开口，忽然，天工阁内部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紧接着，一道暴躁的嗓音穿透墙壁：
“哪个混蛋又把老子的‘寒星铁’偷去垫桌脚了？！！”
明若泠：“……？”
风阑雪霁：“……”
壮汉干笑两声：“咳咳，阁主今日……心情不佳。”
明若泠眨了眨眼，忽然灿烂一笑：
“有意思！就这儿了！”
“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小姐里面请！”
岳三洪亮的嗓音在雕花门廊下回荡，他侧身让出通道时，精壮的臂膀肌肉在玄色劲装下若隐若现。
明若泠轻提裙摆跨过门槛，霎时被扑面而来的灵气激得睫毛轻颤——谁能想到以粗犷着称的炼器之所，内里竟藏着这般洞天？
整座大厅以千年寒玉铺就，每块地砖都镌刻着细密的防御阵纹。
仰首望去，穹顶镶嵌的星曜石正随着外界天光变幻明灭，恍若将整片星河都囚在了这方寸之间。
最妙的是那些游走在梁柱间的灵雾，时而化作鸾鸟展翅，时而凝成蛟龙摆尾，将炼器阁的底蕴显露无遗。
“三位请留步。”
岳三突然在一排朱砂色的地砖前站定，粗粝的手指掐了个诀。
刹那间清越的水声叮咚作响，一道缀满星辉的灵泉自九天垂落，水幕中数十尾由古老符文幻化的锦鲤正追逐嬉戏，鳞片闪烁间隐约可见上古铭文流转，水幕铺满了整排朱砂砖。
见明若泠好奇地伸手欲触，岳三连忙横臂阻拦：
“小姐当心！这璇玑水镜专克隐匿之术，若是...“”话未说完，少女葱白的指尖已穿透水幕，惊得锦鲤们四散逃窜，却见水纹荡漾间泛起代表安全的青碧色光华。
“抱歉！“
”明若泠收回手指不好意思的道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反差极大的汉子。
明明生得虎背熊腰，行礼时却像世家教养出来的公子，铜铃大的眼睛里盛着不符合外形的机灵劲。
“哎哟这位小姐不必道歉，这水幕本就是用来测试是否携带危险物品的，阁内规定阁内规定......”
岳三听到眼前这灵动靓丽的小姐竟然还向他道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小的岳三。”
壮汉挠头憨笑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一串降魔金刚杵，与他的气质奇妙地和谐。
还请贵客稍候，小的去喊定制部的主事大人。
岳三又唤来傀儡侍女招待明若泠，踏着莲步而来时，裙裾间泄出缕缕檀香。
她跪坐在云絮织就的软榻前，鎏金茶具在纤纤素手间翻飞。
当第一片悟道茶叶在泉水中舒展，整间大厅忽然响起清越凤鸣，茶汤里竟浮起一只小小的火凤虚影。
“小姐！这里真稀奇，我们也是第一次进来呢！”雪霁难得活泼，发出连连惊叹。
就连风阑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悬浮的灵器展台，展台十二座莲花状玉台凌空悬浮，每座托着一件灵器。
明若泠点头表示认同，接过傀儡侍女递过来的茶盏，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大厅。
这炼器阁的待客处竟比想象中热闹，三三两两的客人散落在各处云榻上，衣饰华贵，气息内敛，显然都不是寻常修士。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着紫金道袍的老者，鹤发童颜，袖口绣着雷纹，正闭目养神。
而他身旁悬浮着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剑身竟如活物般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
剑柄处镶嵌的一枚妖瞳忽而转动，直勾勾地盯向明若泠，她指尖一颤，茶水微漾。
再望向角落的云榻里，一位戴着银丝面纱的女修正慢条斯理地品茶，身侧却空无一人——直到明若泠凝神细看，才发现她脚下的影子……竟比常人多出一道。
那影子时而扭曲如蛇，时而舒展如烟，仿佛有自己的意识。
此时已经回到明若泠云榻处的岳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状压低声音：“这位客人修的是‘影傀术’，据说她的影子能替她挡一次死劫。”
明若泠连连点头又噢了一声，这女修可真酷。也不知这影傀术难不难学。
不远处还有一对好似在争吵的男女，看着眉眼有些相似，估计是一家人......
这些客人各有来历，却都齐聚于此，显然都是为了炼器阁的珍品而来。
明若泠轻抿一口茶，火凤虚影在唇齿间化作一缕暖流，她忽然有些期待——自己的灵器，制作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就在明若泠指尖轻点茶盏，若有所思地准备继续观察四周时，一道修长身影自水幕中踏出，足尖点地时，白玉砖上绽开朵朵金焰莲印，转瞬即逝。
来人一袭月白长袍，衣摆绣着流动的星轨，行走间似有银河倾泻。
腰间悬着一枚青铜罗盘，指针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身旁的岳三朝来人挥手致意，他很快便来到明若泠眼前。
“让贵客久等了。”
嗓音清润如玉磬，却带着奇异的金属质感。
抬头望去，那人面容俊美近乎妖异，眉心一道朱砂纹，眼尾缀着细碎的金粉，像是刚从炼器炉火中走出的精怪。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眼——瞳孔竟是齿轮状，随着视线转动缓缓旋转，深处隐约有符文流转。
雪球默默在识海里帮明若泠补充：“此人右眼乃是天工瞳，能看穿万物构造；方才那金焰莲印说明他已将炼器火候修至“心火化形”境界......”
“这么厉害！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就能接定制的。”明若泠感叹了一句真是卧虎藏龙啊。
岳三立刻躬身行礼：“墨主事，就是这位小姐需要定制灵器。”
话音一落这位墨主事点点头便在明若泠对面坐下：“这位小姐，可知定制灵器的规矩？”
“自然知晓，方才这位岳三兄弟已经说明了。”
明若泠立即将自己的要求说出：
“我要一把玄铁为骨、双面异色的扇剑——展开时左赤右白，合起后必须能无缝转换成三尺青锋，剑刃薄如蝉翼，重量不得超过二两八钱。”
怕对面的人不理解又补充道：“就是要一种冰火双极的感觉，火灵力贯左扇，焰流温度要能熔了黄阶法器；水灵力透右扇，霜气须达‘呵气成冰’之境。”
对面的墨主事已经根据明若泠所描述的用灵气绘图，看得明若泠忙说：“对对对！”
“扇轴暗仓与剑柄贯通，当我拇指按压此处时，能从前端喷射毒灰——对，类似暗弩的那套机关。”
明若泠轻点那灵气光幕比划了一下继续补充：“合扇为剑时，扇面自动折叠成剑格，赤白双色就显现冰火之象就好。”
墨烬霜——也就是墨主事的名字。此刻他心里正在低估：（这小姑娘要设计的剑扇还挺有意思，冰火双极，他的本名也有之意。）
眼前兴奋的小女孩还在滔滔不绝：“剑刃开血槽，但槽内刻“微型风系阵法”，剑刺入体内后自动激发，加速放！。”
说到加速放血时她身边的四个人都感觉凉嗖嗖的，偏偏她还笑着问一句：“这很合理吧？”
四人心里此时：
风阑：小姐你再说一遍，风太大了刮走了你的话没听清......
雪霁：小姐你刚刚说什么，雪太大了你的话被埋了......
岳三：天老祖！不是一个娇软可爱人畜无害的小仙子吗......
墨烬霜故作咳嗽了一下：“贵客的要求当然合理，可还有补充的？”
明若泠凝视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灵器虚影——流线型的器身泛着月华般的光泽，符文如活物般在表面游走，几乎每一处细节都完美复刻了她的构想。
她忽然抬起右手，纤长的食指与拇指轻抵下巴，做出个思考的手势。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叮叮当当的手串。
“倒是挑不出毛病了。”她忽然松开手指，转身时裙裾在白玉砖上旋开墨莲般的弧度，整个人懒懒地陷进云榻里。
天工阁那些用冰蚕丝与霞光织就的软絮立刻温柔地托住她的腰肢，将她衬得愈发靓丽逼人。
“直接开价吧。”尾音刚落，傀儡侍女恰时又捧来一盏新沏的雪顶含翠，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眼底闪闪着的喜悦。
墨烬霜的齿轮右眼忽地凝滞一瞬，指节轻叩案几：
“这器胚所用的玄铁，小姐可要指定产地？”
明若泠指尖一颤，茶盏里映出她微微放大的瞳孔——炼材学问她好像想不起来了......
（雪球！）她在神识里急唤。
（轻羽玄金！）雪球的声音及时传来，连带传来一阵恨铁不成钢的咬耳朵声：（上次《天材地宝鉴》你果然没温书！）
“自然是...轻羽玄金。”她端起茶盏掩饰心虚，氤氲水汽后耳尖微红。
岳三适时插话：“既如此，还请小姐赐个名号？”
“浮生烬。”三字脱口而出时，穹顶星曜石突然明灭一瞬，仿佛天地应和。
墨烬霜眉间朱砂纹闪过流光：“浮生一梦，烬火余温...”
他忽然起身，月白袍角扫过满地星辉，“半刻钟后，报价单与器魂契一同奉上。”
“小姐！”
雪霁突然扑到云榻边，琉璃般的眸子里盛满碎星般的光彩：
“方才灵图上显现的成图好惊艳，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灵器法器！不亏是您想出来的！”她激动地比划着，腕间银铃串叮咚作响。
风阑在另一边坐下附和雪霁的话，真不愧是她的小姐，英勇又有智慧！
明若泠被她们逗得笑出声来：“等我的浮生烬炼成了，给你们四个都定制上！”
“小姐！你可要说话算数！”
雪霁笑得仰倒在云榻上，风阑递给明若泠一枚灵果，天工阁檐角铜铃忽被风吹响，恍若应和着这一室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