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芯一铲子插进灰里，手臂上的绷带已经被汗水浸透。她没停，继续往上翻土。右臂的伤在发烫，但她能感觉到，那不是晶矿在作祟，是自己的肌肉在用力。
龙弋站在几步外看着她。他注意到唐芯手臂上原本鲜红的纹路，现在颜色稳定得不像刚接触过晶矿的人。别人中招后不是发狂就是昏迷，她却能在火场拖罐子、现在还能干活。这不正常。
“你别动了。”龙弋走过来，伸手按住她肩膀。
唐芯抬头，“我不累。”
“我不是问你累不累。”龙弋盯着她手腕，“你的红纹退得不对劲。不是慢慢消，是一截一截收回去的，像你自己在控制。”
唐芯低头看自己的手。她确实感觉到了——每次她想让它停下，它就真的会停。就像呼吸，像心跳，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说，“但它现在听我的。”
龙弋沉默两秒，转身从战术包里掏出一根用藤条和碳化木片绑成的短棍。“走，去矿脉深处。我们得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唐芯没问为什么。她把工兵铲插在地上，站直身子，“我跟你去。”
两人沿着矿道往里走。龙弋举着探测杆探路。金属不能带进来，磁场太强，任何铁制品都会被吸进去炸开。他们只能靠这根手工做的非金属杆子避开高能区。
走到一半，唐芯右臂突然一热。她停下脚步。
“怎么了？”龙弋问。
“有点刺。”她摸了摸伤口位置，“靠近这里的地方，皮肤像被针扎。”
龙弋看了看四周，发现前方几米处有一簇竖立的晶体，泛着暗紫色。他用探测杆轻轻碰了一下旁边的岩石，仪器发出低频震动。
“绕过去。”他说，“那是活性晶簇，轻微震动就会喷能量流。刚才你感觉到的，可能是它的共振频率。”
唐芯点头，跟着他侧身贴墙挪过去。刚走过那片区域，手臂的刺痛感就消失了。
“你还记得火沟那天的事吗？”龙弋边走边问。
“记得。”她说，“我听到声音，让我砸罐子，制造混乱。我没听。”
“那你听谁的？”
“听我自己。”她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我想救大家，我不想变成怪物。”
龙弋没说话，但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又走了二十分钟，他们来到一个凹陷的洞室。龙弋说：“把手放上去。”
“就这样？”
“就这样。”
唐芯深吸一口气，把左手按在晶面上。
瞬间，仪器滴了一声。屏幕上跳出数据流：血液同位素匹配度98.7%，波动频率双向同步，信号反馈延迟低于0.3秒。
龙弋盯着屏幕看了五秒，然后抬头，“这不是感染。你是响应它。它认你。”
唐芯愣住，“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体内的晶矿成分不是被动吸收的，是你自己在跟它交流。你的血和它是一个节奏。”
她看着自己的手。晶面下的蓝光顺着她的掌心往上爬，沿着皮肤纹理延伸，形成一条发光的线。
“再来一次。”龙弋说，“这次闭眼，别让它影响你。你要主导。”
唐芯闭上眼睛。脑海里立刻响起那个声音：“你本该属于我们……放弃抵抗……”
她咬牙。
想起那天沟底的手掌烫得冒烟，骨头可能断了也没松手。她知道自己是谁。
“我不是工具。”她低声说，“我是选择站在这里的人。”
手掌压紧晶面。
红纹从手腕升起，沿着小臂往上走。但在接触到晶矿的瞬间，颜色变了——由赤红转为金黄，光芒温和，没有暴躁的能量波动。
龙弋看着仪器，“神经电讯号稳定，肾上腺素正常，思维清晰度提升12%。你没失控，反而更强了。”
唐芯睁开眼。她感到一股力量从掌心涌入，但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她能听见远处岩层的细微震动，能感知到脚下矿脉的节奏。
“这不是侵蚀。”她说，“这是共生。”
龙弋点点头，从腰带上抽出军刀。
“我要试试另一种可能。”他说。
“你要做什么？”
“验证你是不是唯一的适配者。”
他划破指尖，一滴血落下，正好落在她掌心血迹和晶面交界处。
血珠接触矿体的刹那，整个洞室亮了起来。
蓝金交错的光从矿脉深处涌出，像潮水一样扩散。地面震动，但不是爆炸式的冲击，而是一种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机制被唤醒了。
唐芯猛地睁大眼，“我能感觉到……更多东西了。不止是这里，还有外面……西北方向……有个节点在响应。”
龙弋也察觉到了。他扭头看向洞口方向。
就在那一秒，远处一声巨响撕裂夜空。
轰！
一道火柱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林子。爆炸的位置，正是博士曾经藏身的实验室山体顶部。
冲击波传来，脚下的岩石晃了三下才停。
龙弋一把将唐芯拉到身后，抽出军刀横在胸前，目光死死盯着西北方向的烟尘。
“不是意外。”他说，“是我们的血，激活了什么。”
唐芯喘着气，左掌还贴在晶面上。金色纹路没有消退，反而在皮肤下微微跳动，像是和地底的脉动保持着同步。
“我能感应到那个地方。”她说，“那里本来封着什么东西。现在锁开了。”
龙弋收刀入鞘，抓起探测杆，“走，回去。”
“就这么走？不查清楚是什么炸了？”
“现在查就是送死。”他回头看她一眼，“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你和我的血混在一起，触发了一个远程装置。说明这个矿脉不只是能源，还是个钥匙系统。有人设了规则，我们刚刚踩进了红线。”
唐芯没再问。她知道龙弋的意思——他们已经不再是被动逃命的人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成了这场游戏的关键变量。
她最后看了一眼晶面。里面的蓝光还在流转，节奏平稳，像在呼吸。
她收回手，金色纹路渐渐隐去，只在掌心留下一道淡淡的光痕。
两人转身朝出口走。刚迈出两步，唐芯忽然停下。
“等等。”她说。
龙弋回头，“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听见了另一个频率。”她皱眉，“不是晶矿的，也不是动物的。像是……人在说话。”
龙弋眼神一凝。
“说什么？”
唐芯摇头，“听不清。只有一个词……‘编号’。”
龙弋立刻抬手检查通讯器，发现信号被屏蔽了。他迅速从包里取出备用频段接收器，调到最低监听模式。
几秒钟后，设备捕捉到一段断续的音频。
——“……实验体……已激活……准备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