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石头又动了。
这次不是错觉。龙弋没眨眼，盯着三百米外焦黑树桩旁那块半埋在灰里的石头。三分钟前它还在原位，现在偏了十五度，露出底下浅色的土。
“别抬头。那边有东西反光。”
白露趴在他左边，肩膀贴着墙根的裂缝。她没应声，只把头又低了几分，右手慢慢滑到背后，摸到了唐芯塞给她的短刀。
龙弋缓缓向后挪了十公分，借着墙体缺口的遮挡，整个人缩进阴影里。白露跟着后撤，两人一前一后退了十米，直到拐过北墙转角，才停下。
“是金属。”龙弋说，“瞄准镜或者探测器的残影，一闪就没了。”
“他们没走？”白露问。
“走了主力，留了侦察组。火势逼退他们一次，但他们知道我们撑不了多久。现在林子烧光了，他们敢派人回来摸情况。”
白露皱眉：“唐芯那边——”
“叫她来。”龙弋转身往主屋走，“现在就得定新规矩。”
主屋前的空地上铺了块木板，龙弋用烧黑的树枝在上面画出营地轮廓。唐芯刚走到门口就咳嗽起来，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手臂缠着布条，走路时左手一直贴着肋骨。
“你还来？”龙弋皱眉。
“我能站。”唐芯靠着门框坐下，“耳朵没聋，嘴还能说话。”
龙弋没再拦。白露站在他旁边，看着木板上的简图。
“以前我们靠林子活。”龙弋点着图上几处标记，“伏击点在这，撤退路线走溪谷，水源藏在岩缝。现在全没了。敌人从山脊往下看，能看见我们做饭冒烟，听见桶掉地上的响。”
唐芯抬头：“那咱们不开火？不说话？”
“从今天起，执行静默守备。明火禁止。所有行动改到晚上。白天只留一人在外墙观察，换岗不许出声，用手势。”
白露点头：“食物怎么处理？生吃？”
“煮的话用小灶，烟道接地下通风口，烧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裴千雅负责控火。”龙弋拿起另一根炭条，在营地四周画了一圈虚线，“所有人活动范围缩到围墙内三十米。超出必须两人同行，带信号弹。”
唐芯突然开口：“能不能做个假目标？比如用焦土反光，搭个假人，让他们打空枪？”
龙弋看了她一眼：“行。挑两个高点，用防水布和竹架做轮廓，表面抹灰，让它们看起来像人在走动。”
“我来弄。”唐芯撑着膝盖想站起来，手一软差点摔倒。白露伸手扶住她。
“你回去躺着。”龙弋说。
“我说了我能——”
“这是命令。你伤没好，体力跟不上。假目标的事我来盯，你只管提建议。”
唐芯咬住嘴唇，没再争。白露扶她往屋里走，路过门口时低声说了句什么，唐芯轻轻点头。
龙弋站在原地，等她们进去才转身。他把木板翻面，重新画了一遍防御布局。北墙视野最开阔，也最容易被远程锁定。他标出三个狙击可能落点，又在墙内十米处画了掩体位置。
半小时后，白露回来报岗哨安排。夜间双人轮班，每两小时换一次。药品集中存放，弹药重新分配，能当武器的东西全登记造册。
“蒋雨萌呢？”龙弋问。
“睡着了。裴千雅给她喂了点盐水。”
“让她多休息。接下来没人能轻松。”
白露看他一眼：“你去换衣服吧。身上这身都快散了。”
龙弋低头看了看。作战服肩膀裂开一道口子，血渍干成深褐色。他没动：“先把这些事定下来。”
他带着白露绕到北墙外侧，检查昨晚堵住的地道口。泥土已经冷却，但表面有细小划痕。他蹲下，手指顺着痕迹摸过去。
“有人挖过，很浅，试探性的。发现封死了就停了。”
“他们想知道我们还有多少人。”白露说。
“所以不能让他们看清。”龙弋站起身，“今晚把假目标立起来。再弄几个移动诱饵，用绳子拉着在地上拖，制造有人走动的假象。”
回到墙内，他亲自带人拆了两顶旧帐篷，剪出人形轮廓，绑在竹竿上。下午三点，两个“人影”出现在西墙和北墙拐角，表面涂满灰土，在阳光下泛着暗光。
远处山脊传来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北墙外五米处，溅起一串火星。没人中弹，但所有人都趴下了。
龙弋没动。他盯着枪响方向，数了十秒，又过了二十秒，第二枪打在假目标脚边。
“试射。”他低声说，“他们在校准距离。”
白露爬过来：“还留着吗？”
“留。让他们以为那是活人。”
太阳开始西斜，气温依然闷热。空气里没有风，焦土晒出一股刺鼻的糊味。龙弋让所有人进屋闭门，只留他和白露在外。
他下令点燃南角的小火堆。火苗刚冒头就立刻盖上湿布，只留一点烟。三分钟后熄灭。
“如果他们用热成像，会看到短暂的高温点。”龙弋说，“让他们以为我们在转移。”
白露记录下所有操作时间。两人交接岗哨。唐芯本该休息，却悄悄爬到屋顶，躲在瓦片后面观察北面。
龙弋发现她时没赶人，只扔上去一副耳塞：“戴上。听到动静敲瓦片。”
夜里，第一队巡逻换岗。龙弋在墙内十米的掩体里蹲守，手里握着改装过的步枪。凌晨，西边传来轻微摩擦声。
他抬手示意。白露立刻通知其他岗哨。
声音来自焦土带边缘，持续五秒，停了。十分钟后，同样的声音出现在北面三十米处。
“移动侦察。”龙弋低声道，“用探测杆探路，不敢靠近。”
他没开枪。对方只是试探，一旦交火就会暴露真实防线位置。他等那声音第三次出现时，突然从东侧扔出一块石头。
声音立刻停止。
二十分钟后，一切归于寂静。
天快亮时，唐芯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
“最后一袋。”她说，“裴千雅说只能撑一天。”
龙弋接过水袋，看了看里面：“通知所有人，每人每天一百五十毫升。优先伤员和岗哨。”
“比昨天还少？”
“我们没退路。”龙弋把水袋交给白露保管，“林子没了，地利没了，现在拼的是谁更能熬。”
唐芯盯着北面焦土：“他们会来的，对吧？”
“一定会。”龙弋走向北墙，“而且这次不会放火，会直接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