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弋的指节还贴在岩石上,掌心能感觉到砂砾嵌进皮肉的刺感。
他没动,弓弦依旧绷在耳侧,箭尖对准那个瘫坐的男人脖颈。风停了三秒,又起,树叶晃了一下。
唐芯看见龙弋左手抬了抬,三根手指捏合再松开,没动。
她立刻用肘压住姚丽莎的手腕。姚丽莎正要起身,被这一压,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干嘛?”她嘴唇几乎不动。
唐芯没理她,只盯着高处那道黑影。龙弋的呼吸慢得不像活人,胸口起伏像是被人用尺子量过,每一下都卡在同一个节拍上。
胡茬男终于抬头。
他眼白全是血丝,鼻孔一张一缩,喉结上下滑动了一次。就这半秒,颈侧动脉在汗湿的皮肤下跳了两下。
松弦。
黑箭离弓时没发出任何声音,连空气都没撕开。它飞了八十七米,穿过交错的枝叶缝隙,从右耳后斜插进去,箭尾羽轻轻一颤,整支箭没入颅骨三分之二。
男人头一歪,身体顺着岩壁滑下去,像一袋漏了气的沙。
没人出声。
龙弋已经搭上第二支箭。坑里的光头兵正用匕首割腿上的藤蔓,刀刃卡在竹刺和皮肉之间,拉得整条左臂都在抖。
风偏零点五度,落差四米七,目标发力瞬间肌肉紧绷,是最佳击发窗口。
箭出。
这一箭更刁,斜着穿太阳穴,穿透力刚好够让尸体抽两下就不动了。血从耳朵里慢慢渗出来,滴在枯叶上,一圈圈扩散。
龙弋收弓,退后五步,从油布包里抓了把炭粉搓在掌心。他指尖轻弹,粉末簌簌落下,像秋末最后几片叶子飘在尸体周围,盖住了血泊反光。
接着他吹了一声短促的哨音,像蜂鸟翅膀拍了一下。
唐芯立刻按住姚丽莎肩膀:“别动。”
白露把弓背回肩上,裴千雅合上记录本,蒋雨萌抱着膝盖,手边那只灰背蜥蜴又想溜,被她一把按住脑袋。
“老实点。”她小声说,“还没完呢。”
龙弋重新爬上悬石,取下弓身上的消音皮套。这玩意儿是他拿俘虏枪托的橡胶垫改的,裹在弓臂上能吸掉震动噪音。
他检查了剩下六支箭,全部涂黑,箭头淬过苦藤汁,见血封不了喉,但能让伤口烂三天。
他心里默记:最远一箭八十七米,创纪录了。以前部队考核极限是七十米移动靶,现在这距离还能穿颅,说明反应速度比退役前提升了至少百分之十二。
不是他变强了,是这岛上的空气、水、植物……包括那块陨石水晶,都在往他骨头里灌东西。
他能感觉到,每次高强度战斗后,肌肉恢复时间缩短了,心跳回落速度加快了,连痛觉都变得迟钝。
但他没工夫研究这个。
他从背囊摸出一只骨哨,是用之前猎杀的野猪肋骨磨的。放在唇边,吹了三声低嚎,一声比一声远,听起来像受伤的母猪拖着肠子逃命。
远处林子有只鸟扑棱飞走,别的没动静。
他知道,这招能让敌方侦察兵误判威胁方向。等他们循着猪叫摸过去,看到两具尸体摆成那样,脑子里只会冒出一个词:鬼林。
这片林子已经有传说在长了。
他最后看了眼战场。两具尸体倒在不同位置,一个喉咙穿洞,一个脑袋开花,中间隔着二十多米,没有任何脚印靠近。这种场面传回去,足够让血狼团的人晚上不敢单独行动。
他倒退十步,每一步都踩在预先标记的枯枝上。那些树枝是他昨天亲手折的,角度、脆度都算好了,踩上去会发出“咔”一声,但不会断彻底,留下的是向北逃逸的假踪迹。
走到第十步,他腾身跃起,抓住上方藤蔓,手腕一绞,整个人荡上树冠层。借力滑行十五米,落地无声,转身钻进东侧密林。
雾起来了。
他贴着一棵巨树站定,掏出水壶喝了一口。水有点涩,混了点药草味,是他早上让蒋雨萌煮的提神汤。
小姑娘现在胆子大了,敢一个人去采带刺的荆棘叶,回来还能笑着讲蜥蜴怎么偷吃她裤兜里的干粮。
他把水壶塞回腰间,取出战术匕首,在树干上划了三道浅痕。
这是信号:猎杀完成,全员静默待命。
他靠在树后,双眼盯着陷阱区方向。风吹过来,带着点铁锈味,那是血混进腐土的味道。
他知道敌人迟早会来查探。
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出手第三次。弓箭再悄无声息,连续猎杀两人已是极限。下次若再有人靠近,他得换刀,或者设新陷阱。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相信,这片林子里有个看不见的东西,在挑着人杀。
他听见西坡传来极轻的一响,像是石头滚了半寸。
他没动。
只是把匕首收回鞘中,右手缓缓搭上了背后剩下的六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