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角落的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几缕淡淡的青烟和尚未散尽的、那碗“奇汤”的奇异醇香。姬岩背靠着冰冷的巨大气根,体内奔腾的热流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沉甸甸的、仿佛积蓄着力量的通泰感。左肩伤口的钝痛几乎消失,撞击带来的胸闷也缓解了大半。识海中,那口青铜古鼎缓缓旋转,散发出的温润厚重气息如同无形的暖流,滋养着精神,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明和……踏实。
他低头看向蜷在腿边的元宝。小家伙喝了那碗浓汤后,精神明显好了起来。它舔了舔包扎好的前爪,又尝试着动了动那条淤肿的后腿,虽然动作还有些别扭,但已经能勉强支撑身体站起来了。金色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彩,正用小爪子扒拉着姬岩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显然,那碗汤不仅治伤,还把它的小馋虫彻底勾醒了,意思很明确:还有吗?
姬岩失笑,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没了,就那一罐,都进了我们肚子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走吧,那大家伙虽然跑了,但这里动静太大,血腥味也重,不能久留。”
他走到刚才炖汤的地方,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几片灰白色羽毛和那个残留着暗红色汤渍、散发着浓郁异香的陶罐。一股莫名的豪气油然而生。管你是什么凶禽猛兽,追得我们如此狼狈,最后还不是贡献了“材料”给我们炖了汤?
他弯腰捡起陶罐,准备用溪水清洗干净带走。这东西可是宝贝。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陶罐边缘的刹那!
“戾——!!!”
一声凄厉、怨毒、蕴含着滔天怒火与无尽屈辱的尖啸,如同九天雷霆,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榕树林死一般的寂静,狠狠砸落下来!
这声尖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其中蕴含的愤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焚烧一切!声音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根须和树冠,带着一种毁灭性的音波冲击,瞬间席卷了整个根须迷宫!
轰!
姬岩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刚刚恢复清明的识海剧烈震荡!青铜古鼎猛地一震,嗡鸣声急促响起,强行稳住他的心神,但那股恐怖的音波冲击还是让他眼前发黑,耳膜刺痛欲裂!
噗通!旁边的元宝更是直接被这蕴含着极致愤怒的威压掀了个跟头,四脚朝天摔在腐叶堆里,小身体筛糠般发抖,金色的眼睛里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淹没!
姬岩骇然抬头!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
透过气根交错的缝隙,他看到了!
高空中,那灰白色的巨大身影去而复返!但此刻的巨鸟,状态与之前截然不同!
它庞大的身躯在低空中剧烈地起伏、盘旋,每一次振翅都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狂暴!右翼根部那道被石匕划开的伤口,此刻正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周围灰白色的羽毛,随着它的动作在空中洒下细密的血珠!左翼下方,被姬岩用它的羽毛刺穿的翼膜处,伤口更是撕裂开来,隐约可见破损的膜翼在狂风中剧烈抖动!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那双冰冷的黑色瞳孔,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灵魂的暴怒火焰!那火焰的核心,不是单纯的杀戮欲望,而是一种姬岩从未在任何野兽眼中见过的、刻骨铭心的屈辱和……仇恨!仿佛它遭受了世间最不可饶恕的亵渎!
它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了根须的缝隙,死死地锁定了姬岩!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姬岩手中那个残留着异香的陶罐!以及地上散落的、它曾引以为傲、如今却被折断、被煮过的羽毛!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源自它自身血液和羽毛的气息,混合着野姜的辛辣,正从那陶罐和角落里袅袅飘散出来!
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渺小的爬虫!不仅伤了它!竟然……竟然还敢用它的血!用它的羽毛!用这种亵渎的方式……煮汤?!
“戾——!!!”巨鸟再次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尖啸!这声尖啸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暴怒和……羞耻!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俯冲,巨大的双翼疯狂扇动,卷起漫天枯叶和尘土,如同失控的陨石,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朝着姬岩藏身的根须迷宫,不顾一切地撞了下来!
它不再尝试清理通道!它要直接摧毁这片该死的、庇护了亵渎者的根须丛林!它要将那个爬虫连同他那肮脏的陶罐,一起碾成齑粉!
轰!轰!轰!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连绵不绝的闷雷!整个根须迷宫都在剧烈颤抖!粗壮的气根在巨鸟那恐怖的力量和体重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断裂的巨响!坚韧的藤蔓被轻易扯断,依附其上的苔藓和寄生植物如同雨点般落下!头顶浓密的枝叶层被狂暴的气流撕开巨大的豁口,天光混杂着碎裂的枝叶倾泻而下!
“快走!”姬岩脸色剧变,一把抄起还在发抖的元宝,转身就朝着迷宫最深处、最曲折的缝隙亡命狂奔!他万万没想到,一碗汤竟然会引来如此不死不休的恐怖追杀!这巨鸟的记性和敏感,简直超乎想象!
身后,是山崩地裂般的恐怖景象!巨鸟如同疯狂的攻城巨兽,用身体、用翅膀、用巨大的鸟喙,疯狂地撞击、撕扯着阻挡它的一切!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地动山摇和根须断裂的巨响!盘结的巨大气根墙壁,在它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般被层层突破、摧毁!
烟尘弥漫,木屑纷飞!整个榕树林都在巨鸟的怒火下呻吟!无数栖息其中的小兽和飞鸟被惊得四散奔逃,发出惊恐的鸣叫。
姬岩抱着元宝,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剧烈摇晃、不断有碎石和断木落下的根须迷宫中穿梭。他不敢回头,只能凭借感知和本能在错综复杂的缝隙中寻找生路!身后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恐怖威压和毁灭性的撞击声,如同死神的丧钟,步步紧逼!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在身后炸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巨大木质结构彻底断裂的哀鸣!姬岩感觉脚下的地面猛地向下一沉!他骇然回头,只见身后那片由几棵巨大古榕气根盘结形成的、最坚固的“屏障”,竟然被巨鸟硬生生撞开了一个巨大的、足以让它庞大身躯通过的豁口!
漫天烟尘中,巨鸟那灰白色的、带着淋漓鲜血的庞大身影,如同地狱爬出的魔神,轰然挤进了根须迷宫的内部!那双燃烧着无尽暴怒和耻辱火焰的黑色瞳孔,瞬间穿透烟尘,死死锁定了正在前方狂奔的姬岩!
冰冷的杀意,如同极地的寒风,瞬间将姬岩全身冻结!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戾——!!!”
巨鸟发出胜利在望的、充满怨毒的尖啸!巨大的鸟喙如同索命的黑色闪电,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无视前方盘绕的细小根须,朝着姬岩的后心,狠狠啄下!
避无可避!速度太快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姬岩甚至能感觉到那尖锐鸟喙撕裂空气带来的刺痛感!他全身的汗毛倒竖,识海中青铜古鼎的嗡鸣声瞬间急促到了顶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嗷呜——!!!”
一直蜷缩在姬岩怀里、瑟瑟发抖的元宝,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它猛地从姬岩怀中挣脱,小小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土褐色的弧线,带着一种决绝的、玉石俱焚般的凶狠,竟然主动迎向了那如同黑色闪电般啄下的巨大鸟喙!
它金色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守护!
“元宝!不——!”姬岩目眦欲裂,嘶声狂吼!心脏仿佛在这一刻被撕裂!